眼看半年過去,司瀾兒總算覺得手上的東西拿得出手見人,終於捏著禮物一蹦一跳地去找燕慕歌。可找遍了整個山莊都沒見人,司瀾兒思緒一轉,便知燕慕歌是去了小湖那頭。
司瀾兒在湖邊找到人的時候,遠遠看到燕慕歌的背影,腳步突然就紮在地上有些邁不動了。
不是她走不動了也不是那背影錯了,而是相映在太陽底下,獨自坐在湖邊垂首沉靜之人,看起來顯得落寞和孤寂,仿佛置身於世間之外,隻身涼薄,冷冷清清。
明明已是夏至,卻仿佛秋風落葉,讓人見之心酸,冷卻。
司瀾兒抿緊唇瓣,心忽然就揪地一下,疼了。似有心電感應,燕慕歌緩緩回頭,見到來人,複而扯起一抹恬靜的笑容。
這一笑,就這麼震入她的心田,久久不能忘懷。
司瀾兒走過去,喏嚅問道:“小慕?”
她感覺到燕慕歌比之平常更顯冷清和排外,周身散發著拒人千裏之外的濃濃氣息,也隻有回眸的那一刹那,稍稍收斂。
然而她還是看見了。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可因為他的情緒波動,原本興高采烈的司瀾兒也跟著情緒低落,有些不開心了。
發覺自己影響了司瀾兒,燕慕歌稍微收斂,隻是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麵道:“司師父今早告訴我,我娘去世了。”
司瀾兒明白了,即使再冷漠之人,對親人的逝去也會動容。她悄悄打量燕慕歌的側臉,發現他麵無表情,不知想些什麼。
燕慕歌幽幽道:“從前我不懂她為何待我總是冷淡少言,直到後來才知道我不過是爹與前任右護法英女所生之子,並非她親生骨肉。她不喜我是應該的,她一生無兒無女,隻對我爹一人生情,願一輩子陪在他身邊。她做到了,殺了英女成為我爹的女人,為教內出謀獻策,勞心勞力。可惜,到頭來她還是早爹一步而去,沒辦法陪他走完一生一世。”
無意中聽了這些私密之事的司瀾兒心中有些忐忑,也有複雜,她看了燕慕歌一眼,眼底有些酸。明明是他親生父母之事,他卻說得那麼淡漠得如旁觀的故事。
“我不恨她殺我親娘,畢竟自我懂事起,就隻有她陪在身邊,照料我的一切。她雖冷漠,卻從不虧待我,因為我是爹的骨肉,所以自幼培養,為的就是爹有一個出色的繼任之人。”燕慕歌眸光微閃,“所以我不恨她。”
他不恨她,他隻是可惜,可惜這樣一個人死了,可惜……這個他當作娘親一般的女人,就這麼死了。
司瀾兒沉默地蹲坐在他身邊,突然側身,道:“小慕,抱抱。”
司瀾兒莫名的索抱讓燕慕歌一時間有些怔忡,但仍是順了她的意,將她的小身板抱入懷中。
四肢互相纏繞,司瀾兒環住他的背脊,將臉貼在他的頸間,眯著眼望著藍天,似乎想著什麼,又似乎什麼也不想。
燕慕歌亦然。
回程的時候,司瀾兒腆著臉將手裏捏了半天的禮物送出:“這個送給你。”
燕慕歌低頭,看見那個用紅絲線編織的細繩上,串著一個黑呼呼的小石頭,大小正好。很普通的小黑石,上麵卻歪歪扭扭地刻著一個字,筆畫很繁複,卻很清晰,顯然刻畫之人很細心地一刀一筆地刻。
惚恍間記憶裏司瀾兒曾拿給他看過,原來那個時候她已經打著這樣的主意。隻是剛巧,在這個正巧的時候,送給他,在他瞬息失落和孤寂之時,送給了他。
司瀾兒看不清他額前細發垂掩的雙眼,緊張地等待他的批判。
“我很喜歡。”燕慕歌握在手心,捏得很緊,“謝謝你,瀾兒。”
司瀾兒釋然地鬆一口氣,傻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