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逸琦聞言,皺眉望向不遠處沒有動靜的司瀾兒。
天蒼教經此一役死傷無數,餘下的不到百人,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也隻能躺在地上等死。天蒼教的護法和堂主幾乎死光,身為教主的燕慕歌身負重傷生死未卜,唯一說得上話的隻有古蝶,她的混亂中呼喝不休,指揮著還走得動的弟子,盡可能地逃亡。
楊琳琳再顧不得其他,奮力掙開束縛,向司瀾兒跑去。她不是沒有看見司瀾兒懷中的燕慕歌,不是沒有看見她憔悴的神色,不是沒有看見她的淚水,可是燕慕歌既是將死,司瀾兒為何仍不死心。
臨到此時此刻,她……又何必固執地不放手。
“你走吧。”司瀾兒背對著楊琳琳,她知道是她,卻疲於再說些什麼。
“瀾兒,跟我走。”楊琳琳知道司瀾兒心裏想什麼,正因為如此,她必須帶她走。也許她會恨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那又如何?她不能放任她跟著燕慕歌一起死。“師兄、師父他們都等著你回去,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不能看著你死。”
司瀾兒緊緊地抱著燕慕歌,緊得就像她們天生融合在一起,怎麼也分不開,就像生命共同體,缺一不可。
楊琳琳猛地拽起司瀾兒的手臂,將她狠狠地扯起來,讓她抬頭看著自己。
她的臉上滿是怒意,憤然,卻又壓抑著恐懼和渴求,“求你了,跟我走吧!燕慕歌死了!”
“他沒有死。”黑白分明的瞳眸筆直地看向楊琳琳,她木無表情,揮開楊琳琳的手,“你就當從沒有我這個忤逆的師妹,就當從沒有我這樣一個人。”她指向趕過來的溫逸琦等人,“跟他們走。”
轟隆隆的地鳴越來越近,熱浪推湧而前,溫逸琦頂著巨大的壓力,他帶來的手下皆是心腹死忠,隻消慢一刻,說不定他們將全數葬身於此。他追著楊琳琳過來,恰好聽見司瀾兒的話,神色一緊,複雜地望著她。
司瀾兒的眼中蘊涵著與此情此景全然不相符的平靜,沒有一絲浮動。她偏頭對上溫逸琦的視線,在她記憶中,這個人永遠都是那麼氣定神閑,狡猾老練,仿佛一切都盡如他算計之中,何曾有過這般狼狽的時候?“王爺,我已經什麼都沒有,無法跟你交易。可我請求您,看在大師兄的麵上,保護她,帶她走。”
“那你呢?”
司瀾兒垂著腦袋,靠倚著燕慕歌,擦拭他嘴角的血跡,她的沉默代表了她的決意。
溫逸琦一怔,露出一抹笑,帶著點微妙的苦澀:“我答應你。”
溫逸琦的人鉗製住楊琳琳,她發了瘋般地吼叫,縱使她再厲害,溫逸琦身邊高手如雲,幾個人製住她,仍是讓她無法動作。溫逸琦深深地回視司瀾兒一眼,似有許多未盡之言,卻又未言一語。
司瀾兒背對著他們,忽而說:“楊琳琳。”
楊琳琳一愣,除了幼時,司瀾兒已經許久沒有這麼叫過她,這一聲叫喚,熟悉緬懷,忘了掙紮。
“見到師父,告訴他,徒兒不孝。”
楊琳琳再也克製不住,痛哭失聲。
他們已是最後離開的人,他們一走,殿上頓時隻剩回響得震耳欲聾的聲響,伴隨著地動山搖,梁柱倒塌,碎石滾落滿地。
“真好,隻剩下我們了。”司瀾兒抬頭看天,熔漿噴發,空中撒滿灰燼,烏灰一片。她似有所覺,燕慕歌好像說了什麼,隻是聲音太輕,而外界的聲音太重。
她聽不見燕慕歌的聲音,隻感覺他在說話,仿佛他們又回到了和睦的從前。
司瀾兒輕輕撫去燕慕歌嘴角上的血,頹然地摟著燕慕歌的身子,淚水收也收不住,卻抿著釋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