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木著臉看著毛巾熱湯還有凳子,果斷地吐出六個字:“不抹,不喝,滾開。”
周圍的侍者們仿佛習以為常,在聽他說完之後迅速將所有東西撤離。當所有東西撤走之後,綿綿突然腦袋一晃,低嚷道:“不好。”
司瀾兒聽他這一聲,正奇怪有什麼不好,就見周遭的侍者聞聲大變,誰也沒有退下去,像是靜候綿綿下一句話。
綿綿低著頭,胖胖的食指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跟我來,監視憐妃那個老女人,記得帶線,還有針,她的聲音太尖了。”
他扭頭走了,身後的侍者也跟著走。走了一半,綿綿回頭衝司瀾兒勾了勾手:“你也來。”
司瀾兒在聽見他的話之後頓時聯想到什麼,臉色一變,想要拉住綿綿,誰知方才那兩名黑衣女子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瞬間又架起她的兩隻手。
“……”司瀾兒欲哭無淚,直接被架著走。
可幸的是,就在途中,前路被人截道。兩名侍女舉著燈籠,站在溫逸琦的一左一右。
司瀾兒見到溫逸琦,簡直如見爹媽一樣激動,隻差沒淚奔了……總算能回去睡了!
溫逸琦按著額頭,輕輕一揉,對半夜前方出現如此‘浩蕩’的人馬不感到一絲驚訝,他眯了眯眼,抬頭看向走在最前頭僵著身子的綿綿。
走在最前頭的綿綿小身板一僵,硬生生地刹住腳步,後頭的人馬在他停步之前已經默契十足地停了下來。
司瀾兒縱觀上下左右所有的人,發覺每一個人的臉上多少都帶著苦逼和無奈,還有十分熟悉的習以為常!司瀾兒瞪眼,發現溫逸琦亦同,他沒有意外一個五歲的孩子三更半夜不睡帶著大批人馬找茬似地衝向某一個目的地,反而一派了然於心的泰然自若,以及不發一言的無聲歎息。
綿綿看見溫逸琦,原本麵無表情的臉總算迸發出異樣的色彩。與其說是色彩,還不如說是一臉鬱卒和意味不明的深沉。
“你要去哪兒?”溫逸琦低啞的嗓音悠悠響起,在靜寂的夜晚中格外空靈。
綿綿別扭地垂過腦袋,眉間慢慢形成一個凸起,眉心緊擰:“父王。”
溫逸琦走了過去,站在綿綿麵前,他雙手穿過綿綿的腋下,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綿綿神色有些掙紮,卻也沒有拒絕,而是乖巧地順勢摟住溫逸琦的脖子。
“你怎麼不留在軟軟身邊?”溫逸琦說。
此話一出,原本神色黯淡的綿綿雙眼瞬間閃亮,他猛地抬頭,低聲呢喃:“對,我要留在軟軟身邊。”
達成目的的溫逸琦滿意地抱起綿綿,領著大隊人馬往回走。途經司瀾兒身前之時衝她眨了眨眼,唇角微揚。
司瀾兒心中一動,默默地跟隨走回去。
侍者們停在了院子之外,唯有溫逸琦抱著綿綿大步流星跨進迎寶居。司瀾兒本也在院外停下,卻見溫逸琦使了個眼色,讓她跟上,她思索片刻,也跟了上去。
進入房間以後,溫逸琦把綿綿放了下來,綿綿腳一著地,便噠噠噠地小跑到床邊,歪著腦袋看床上的軟軟不說話。
司瀾兒走過來時,站在一旁的溫逸琦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軟軟睡得很熟,打著呼嚕,時不時還發出幾聲夢話似的嘻笑,全然不知這半夜裏,外頭發生的任何事,睡得心安理得。
溫逸琦把綿綿抱到床上,平放在軟軟身邊,他輕聲對綿綿說了句什麼,綿綿微微頜首,終於閉上眼睛,任由溫逸琦給他們掖好被子,不過半晌,床榻上再添一個淺淺的酣睡聲。
溫逸琦走了出來,衝司瀾兒招了招手,帶著她走出去,輕輕地闔上門。
直到走出院子,溫逸琦把大半夜跟隨綿綿忙上忙下的侍仆給打發回去睡覺,司瀾兒這才終於忍不住將困擾了自己一整晚的問題給說出口。
“綿綿他……是怎麼回事?”
溫逸琦平靜地看著司瀾兒,透著淡淡的月光,借著餘光照映的那張蒼白的麵孔上,帶著一種恬靜緩和,這是白日所見的王爺所不同的。
他勾唇一笑,透著無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說的對,他們是我作為父親的責任,是我無法推卸的責任。”
此時已是更深露重,無人的徑道上隻有溫逸琦和司瀾兒,橘色的燈光朦朧而迷離,籠罩在兩個人身上。這種氣氛讓司瀾兒不由瑟縮,她不自在地瞥開臉,心底始終放心不下舉止異常的綿綿,再思及白天時軟軟和綿綿與自己的協議,頓時覺得他們小小年紀實在太不容易,看溫逸琦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忿忿。
溫逸琦道:“天色不早,司姑娘陪了綿綿一晚上,想必也累了。”
司瀾兒擺手謙遜地示意不累,誰知溫逸琦還真不懂看眼色,笑道:“那敢情好,不如司姑娘隨我一道散散心?”
大半夜散心?司瀾兒露出古怪的神色,溫逸琦像是全無眼力,完全不當一回,悠然道:“當年府上別苑樓閣設計俏似王宮,皆是大師手筆,美侖美奐。可惜美則美矣,人們往來匆匆,卻全無心思欣賞,如今司姑娘在,美景佳人,當配絕配。”
“……”司瀾兒麻木地回頭,這人當真是巧舌如簧,莫不是見人都愛花言巧語,當真風流得不行。
當然,司瀾兒現在想拒絕已經來不及了,索性一整晚被綿綿折騰,回去也睡不著了,便應了溫逸琦,她倒要看看,三更半夜不睡覺,約她散步賞風景,圖的是什麼。
兩人閑庭漫步,溫逸琦能說會道,盡管司瀾兒話說得少,兩人之間倒也不至於冷場。他們行至池塘邊上,司瀾兒一看覺得眼熟,這不是當日軟軟落水的地方嗎?
當時沒有仔細看,如今借著月色看去,池麵波光粼粼,煞是迷人。這裏原是蓮花池,隻是季節未到,蓮花尚未綻放,水麵便顯得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