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十六日夜裏九點。
K324次列車第18號車廂。
“報告羅軍醫,我去廁所方便一下。”身著綠色作訓服的梁荊宜抬手朝稱之為羅軍醫的上尉軍官,敬了個軍禮。
“夥子啊,你的敬禮動作不標準,看看你的頭,都歪到哪裏去了?還有便就便,不要便一下。”羅軍醫笑笑,一揮手,示意趕緊的。
廁所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拉開廁所的大門,一股濃濃的尿騷味撲麵而來,熏得梁荊宜一陣反胃。
其實,他跟羅軍醫來廁所便不是重點,他此行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確認內褲裏麵藏著的兩百塊錢是否安全。
內褲是老媽特意在鎮上給他買的,這可不是一條普普通通穿在身上防止春光乍泄的遮羞之布,它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錢包。
內褲上有裝錢的口袋不,高明的設計師在確保重要部位安全的前提下,還給口袋設計了銅質的拉鏈,讓人感覺這款內褲貼心、保險,又高大上。
關上廁所大門,解開皮帶,拉下褲子,梁荊宜確認兩百塊錢正安穩地躺在內褲的口袋裏,他嘴角露出微笑,暗自得意起來:這槳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接兵的幹部不是,不能帶錢到部隊嗎?我這還不是帶了,而且還帶得神不知鬼不覺的......
咚咚咚,門外有人敲門。
“猴子,你快點,羅軍醫讓我來叫你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你個死田雞叫我幹嘛,我在便。”梁荊宜嘴裏嚷嚷著。
“那你快點,是要發工資了。”
“發工資?”
“不對不對,是發津貼費。”
“我馬上出來。”
梁荊宜拉開門,伸出胳膊一把摟住“田雞”的脖子,並且故意拿手在人家的臉上摩挲了幾把,見周圍沒人,他低聲:“以後不要叫我的外號,我叫梁荊宜,梁山好漢的梁,荊州的荊,宜昌的宜。”
“切,還不照樣是瘦猴子一隻。”田智棋騰出一隻手來,狠狠地擰了擰梁荊夷耳朵,“我叫田智棋,你以後也不準叫我‘田雞’了。”
“好好好,不叫你‘田雞’了。到了部隊以後,我倆要團結一心、同仇敵愾、一致對外。”梁荊宜鬆開了那隻摟住田智棋的胳膊,轉身麵向水龍頭,嘴裏發出一聲怪叫,“我剛才方便了,還沒有洗手呢!”
“你個死猴子!”田智棋對準梁荊夷屁股,抬腿就是一腳。
他倆從初中到中專,六年的老同學了,這一次又一起參軍入伍,算是緣分未盡。
津貼費領了三十六塊,每個人都認認真真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票子雖然不多,但都是嶄新的,特別是三張十塊的,還是連著號。
負責發放津貼費的羅軍醫告訴大家,這是參軍入伍第一個月的津貼費,必須省著點花,否則後果自負。
梁荊宜下意識地摸摸內褲,突然一種自豪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十點。
“YT站馬上到了,請大家帶好自己的物品,準備下車集合。”羅軍醫站在車廂的正中央大聲宣布。
K324列車上一共有五節車廂裝的是新兵,他們全部是來自HB省,其中18號車廂裏的一百多號人,全部來自JZ,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FJ,YT不過是個中轉站而已。
十點十五分。
火車站一處廢舊的倉庫。
六百多個新兵按照不同的地方,在接兵幹部的組織指揮下,分成五個方陣席地而坐。
“新兵同誌們,我們將在這裏休整一個時,晚上的氣溫有點低,為了活躍氣氛,讓大家不至於感冒,我提議,請有特長的新同誌給我們表演幾個節目,有沒有誰主動報名展示的?”接兵的中校站在方陣前麵動情地鼓動著,間隔了幾秒鍾,他又重複地問了一遍。
可惜底下坐著的新同誌,依然沒人響應。
“JZ的,JZ的,沒人敢上嗎?”羅軍醫朝他負責的一百多號人吼叫著。
回應給他的,卻是一個個低垂的腦袋。
接兵的幹部們一個個尷尬的相互對望起來......
“我來。”正中間的方隊裏站起來一個人。
坐在前排的梁荊宜扭頭望去,這是個瘦瘦的夥子,他背著一把吉它,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個特長生。
“先介紹一下自己。”中校麵帶微笑,示意讓夥子把吉它先取下來。
夥子有點緊張,在取下吉它的時候,他一不心把頭上的作訓帽給刮飛了,惹得底下坐著的人,一陣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