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出屋,去歐式小樓後麵院子裏,把地窨子的門打開,喊鄭國霖進去。
東北天冷,地窨子在地下十幾米的地方,才不上凍。
老鄭家的地窨子,得有十幾個平米,上麵是水泥板封的頂子,四周牆壁也抹了白石灰,刷了塗料,和一間房子沒啥兩樣。
鄭國霖這時候已經換了狐狸皮的短襖和狗皮褲子,高腰牛皮棉靴子,裏麵還襯一層翻毛的鹿皮,戴個大狗皮帽子,跟東北的獵人沒啥兩樣了。老鄭也差不多是這麼一身打扮。
地窨子裏藏著過冬的白菜和土豆,沿牆垛著十幾麻袋大米,是秋天下稻子的時候,老鄭從五常拉來的。
五常出好米的地方不多,就那麼幾塊地,這東西一般人弄不著。市麵上賣的也叫五常大米,就遠沒有老鄭弄來的這大米香了。
他把鄭國霖叫進來,是讓他幫著,把那十幾袋大米挪一邊去。
這大米一袋就是一百斤,搬起來還挺費勁,得兩個人抬。
邊抬大米,鄭國霖就問他:“爸你弄這一千好幾百斤大米,我媽一個人吃的了嗎?”
老鄭就告訴說:“自己吃能吃多少啊?你媽好客,屯子裏七大姑八大姨的,經常過來串門兒,臨走你媽就給人家裝大米。這大米香,市麵上買不著。你別看這一千好幾百斤,這一冬天還不隻夠不夠呢。屯子裏的親戚,都不買米,都是吃咱家的。他們早拿回去占地方,就放咱家地窨子裏,啥時候家裏的吃沒了,就來咱家糗米來了。”
說著話,兩個人把那十幾袋大米挪開,下邊牆邊上,露出個小櫃子門來。
老鄭打開櫃子門,就從裏麵拖出個鐵皮盒子來。
把鐵皮盒子打開,裏麵是油布包著的一個長條形東西。
拆了油布,裏麵就是一杆漆黑發亮的雙筒獵槍。
鐵盒子下麵,還鋪著一層油布,把油布揭了,下麵是鋪的兩排大粗炮仗一樣的獵槍子彈。
“這大米結實,你媽一個人挪不動,我把槍藏這裏麵,她找不著。”老鄭就解釋,“她不是逼著我交獵槍,她是怕我有了獵槍,一個人進林子出危險。”
鄭國霖不由啞然失笑。
這副場景,儼然就是一副農村老兩口過日子,相互鬥智鬥勇的畫麵,那麼溫馨而有意思。
也許有一天,他和鄭秀莉老了,放下所有的事情不幹,一起回到這屯子裏來,跟老鄭和秀莉媽一樣,就這麼著過日子,也挺好的。
取了獵槍和子彈,又把大米袋子移回原位,鄭國霖就開了老鄭的路虎過來,拉上老鄭和三隻大狗,出了大門。
他們先去黃老換家借狗。
礦山關了,年前雪大,也就不開工了。黃老換在家閑著沒事兒,和屯子裏一幫閑漢聚在家裏打麻將。
聽老鄭說要進老林子,非要跟著。黃老換三十多歲,采礦的出身,身子骨很是敦實。
老鄭說:“你跟著不要緊,水和吃的你得背著。”
“背著就背著。”黃老換也不在乎。
他主要怕自己那三隻獵狗,讓老鄭給帶到老林子裏去,跑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