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奇，今天我和你見麵，是因為有人告訴我，說要把你忘記，就必須和你正式說分手。不管是形式上，還是在心裏，都需要正式地告別，不然會留下遺憾，想忘也忘不了。”
我看著他，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我想，這樣的笑容以後再也不能對這家夥露出來了，所以今天我一定不能流淚，我要笑，還要笑得很漂亮。
“莫奇，我想忘了你，所以我把你約出來了。”我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聲音。
說完，我看到莫奇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
“你那個……賭輸了，我很抱歉，但是我幫不了你。”
我認定他的臉色之所以變得慘白，是因為他將遭受可怕的懲罰，可惜我再也幫不了他了。
我輕扯嘴角，朝眼前的人淡淡地笑著。
“什麼賭約？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我現在真的不是為了賭約才想和你繼續交往的。杉田花菜，我喜歡你啊。為什麼我說了這麼多次，說得這麼大聲，你卻一點兒也聽不明白呢？”
莫奇的眉頭緊緊地皺著，看起來一副因為解釋不通而無可奈何的樣子。
到了這個時候，這家夥為什麼還要演戲呢？
“算了，莫奇，我們不要再談賭約的話題了，好不好？”笑得好累，我感覺自己再假笑下去，臉都要僵了。
“莫奇，其實我們本來就不合適。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我們根本不可能認識。”我想起第一次的相遇，那麼戲劇化的見麵方式，是否早就預示著我和他之間如同一場遊戲一般呢？
如果真是那樣，那麼誰來為我此刻鑽心般的疼痛負責？
不行不行，花菜，別再想了！你要勇敢一點兒，勇敢地和這家夥徹底告別，然後在接下來的日子一點點地徹底將他忘記。
我一遍遍地在心裏如此告誡自己，然後用力深呼吸。重新抬起頭看向莫奇的時候，我的眼底多了一絲堅定。
“可畢竟車禍發生了，我們也認識了啊！這說明我們是有緣分的。”莫奇不甘心地抓著我的肩膀，懊惱不已地說道，“花菜，你認真地看看我啊，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莫奇了，我現在……我現在是真的喜歡你啊！”
“現在是真的喜歡我嗎？這麼說來，以前的喜歡都是假的了？那麼所謂的現在又是什麼時候呢？僅僅指的是此刻，或者是昨天，還是幾天前？”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把尖酸的話說得如此雲淡風輕。明明想要平靜地說分手，為什麼這個家夥一定要這樣糾纏不休呢？
“不是的，花菜，我喜歡你，從你在醫院不管我怎麼刁難都沒有生氣開始，我就慢慢地喜歡上你了。”莫奇急切地想要解釋，“真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孩像你這樣，善良得甚至有點兒傻氣。因為愧疚，你便覺得為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從小到大，我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像你這樣的人，不是因為工作，也不是為了賺錢，純粹隻是因為關心我，願意忍受我的壞脾氣，願意始終如一地對我好，為我忙碌。”
莫奇慢慢地回憶著屬於我們的過去，情緒跟著平靜下來，臉上甚至揚起了溫柔的笑容。
“那個時候，我總是在想，這個女孩為什麼這麼傻氣，但又為什麼這麼可愛啊？”莫奇聲音輕柔地說道，“直到那天去遊樂園，我看到你那麼耐心地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了解了你們家的情況，我第一次產生了心疼一個人的感覺。隻要能夠讓你開心地笑起來，我甚至願意代替你去照顧調皮的百草和千草。”
“真的，花菜，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能讓我心疼、讓我想要付出一切的女孩。”
“花菜，我真的不願意就這樣失去你。”
莫奇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緊到幾乎要把我的手捏碎一般。
我應該覺得痛，可是這一刻，我卻發現自己隻能感覺到胸口傳來的壓抑感和窒息感。
這個可惡的家夥，為什麼要在我已經下定決心離開的時候，說出這一連串甜言蜜語呢？
如果這樣的告白能夠早幾天，我想，我聽到以後一定會幸福得發瘋吧。
可惜……為什麼偏偏在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麵以後？
我的腦海中閃過曼菲菲和簡城西的話，想起他們說的交往100天的賭約。
為了賭約，曼菲菲和簡城西可以不斷拆好友的台，那麼莫奇呢？為了賭約，他可以做到哪一步？比如說，違心地對我說出那麼多深情的話。
我看著莫奇，心裏不是沒有感動，但同時再也無法相信他了。
我無法相信，這家夥剛才說的那一切都是因為，或者都隻是因為喜歡我。就算這家夥的確有點兒喜歡我，也不排除為了賭約而這麼努力的可能。
一想到這裏，我原本軟下來的心再次變得堅硬。
果然還是做不到。
我靜靜地看著莫奇，許久，我搖了搖頭。
“對不起，莫奇，可是我真的無法再相信你了。”我輕聲說道，“我不能再相信你了，所以我們還是算了吧。”
“真的不能再相信了嗎？”
莫奇的手一點一點地鬆開，所有的力量好像突然從他的身體裏溜走了一般。他頹廢地放開我，一屁股坐到了長椅上。
“好吧，也許這就是我注定的悲劇。從我交第一個女友開始，沒有一個是超過一個月的，每一段戀情都是無疾而終。原本以為你會是個例外，我真的以為你是例外。為什麼明明是例外的你，卻也不例外地要離開我呢？”他苦笑著說道，雙手抱頭，痛苦地抽泣起來。
一時間，安靜的公園內隻有他斷斷續續的哭聲，那讓人心疼無比的哭聲持續了約莫10分鍾才漸漸停止。
我坐在他的身邊，默默地陪著他。
我想我大概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刻吧。
終於恢複平靜之後，莫奇抬起頭，慢慢地說道：“花菜，你知道那個賭約是怎麼來的嗎？就是因為我的戀情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月，所以才被曼菲菲和簡城西他們嘲笑。他們認定我不可能和人類女生交往超過100天，所以才定下那麼狠的懲罰。”
“一開始我的確是為了賭約才和你交往，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你和以前那些女生完全不一樣，如果和她們分手，我最多失落一下，第二天依舊開開心心地生活。可是你，那天你說你再也不想見到我的時候，我……”
他的話讓我的眼眶變得濕濕的，但是我沒有哭。
莫奇緊緊地握著雙手，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花菜，你知道那天當我聽到你說哪怕一輩子看不到我的眼睛，你也不會離開我的時候，我有多開心嗎？那一刻，我以為我真的得到了幸福。那種感覺美好得就像擁有全世界，可是太美好的東西失去得也很快，對不對？”
莫奇抬起頭看著我，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我仍覺得難以呼吸，不由得低下頭，任由他的話一字一句地印在我的心上。
“莫奇……”
我覺得自己就要軟化了，因為我喜歡的那個人，他的語氣是那樣誠懇而哀傷，他說他喜歡我，那麼努力想要挽留我。
可是莫奇，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我摸著胸口，那天那種如停止呼吸般的疼痛直到現在還是那麼清晰，幾乎每回憶一次，便會劇痛一次。
莫奇，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可你為什麼要一次次地欺騙我呢？我不敢相信，如果這次我再相信你，卻又從別人口中聽到你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賭約，那個時候我情何以堪？
莫奇，再來一次，我真的會承受不了。
所以……
我慢慢地伸出手，手指輕輕觸到他冰涼的唇，能感覺到他的唇在微微顫抖。不過很快，我將手指慢慢地移向他的鼻子。莫奇的五官真的很精致，是那種無論是組合在一起，還是分開來看，都好到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的精致。
我一邊細細地看著他，一邊在心裏感歎：這樣好看的人，他曾經屬於過我呢！
“花菜！”
莫奇也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從我的唇上慢慢地移到鼻子上、臉頰上。
我努力微笑地望著他。
“莫奇，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你？”我看著他的臉，輕聲問道。
莫奇呆呆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驚喜地點點頭，又飛快地搖搖頭。
“莫奇，我喜歡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喜歡你。明明才認識那麼久，可是和你分手對於我來說就好像切膚之痛一般。我想，也許以後我都不會再這樣去喜歡一個人了吧。”
“花菜，我們不會再喜歡其他人了，我們就喜歡彼此好了。”莫奇朝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花菜，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很幸福的。”
“莫奇……”還沒說出再見，我便說不出話來了。
“嗯，我在。”莫奇高興地回應道。
我閉上眼睛，眼淚一下子滾落下來。
“花菜，你別哭了，我們好好……”
莫奇的話說到一半，被我的動作驚得愣住了。
我仰著頭，在他的嘴角留下一個吻。
彼此間短暫的親密接觸，我吻到他嘴角的淚水，那樣澀。
莫奇整個人如木頭一般定住了，愣愣地看著我。
“莫奇。”我叫他的名字。
他呆呆地點頭。
“莫奇。”我再叫，他再點頭。
“莫奇。”我繼續叫，他繼續點頭。
“莫奇，我喜歡你，所以我原諒你。可是莫奇，我雖然原諒你，但是我也想要忘記你。因為這樣，我就不會心痛了。”
我伸出手，在他沒回過神之際，將他的墨鏡飛快地摘下來。
四目相對，我看到了莫奇的眼睛，那是一雙比陽光還要耀眼的眼睛。我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眸子，它們閃著光芒，十分清澈。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天使。
因為我的話和動作，他的眼神迅速從狂喜變為震驚，然後是無邊的哀傷。
“不要，花菜！”他聲嘶力竭地叫著我的名字，但是很奇怪，我有一種那聲音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的錯覺。
我想再看他一眼，可是好奇怪，我感覺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眼皮跟著越來越沉重。我想要抬起雙手，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動不了。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在意識消失前，我看到莫奇明亮的眼睛裏有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蠟像。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隱藏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