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家夥是不是能聽到我心裏的話啊？
我用力地深呼吸，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一個“優質男”找個女朋友會這麼難了。果然，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我猜這家夥一定是從小被寵壞了，自我意識十分強烈，以至於考慮問題從來都是從“我喜歡”“我想要”這樣的角度出發。
唉……
這種性格的家夥完全和我是兩個世界的，怎麼莫名其妙地湊在一起了呢？
“唉……”
我幽怨地看著莫奇的臉，一聲接著一聲地歎氣，想著如果我說出我後悔了，不想和這家夥交往的話，那這家夥會不會讓我活著回去呢？
“杉田花菜，你幹嗎總是歎氣？”莫奇修長的劍眉挑了挑，“不就是一堆禮物嗎？不要就不要啊。”
“莫奇同學，我覺得……”
“莫奇就莫奇，幹嗎叫我同學啊？”莫奇皺著眉頭說道，“這麼生疏，要是讓別人聽到了，還以為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呢！”
嗚嗚嗚……
“我們本來就不……”
“是”字到了我的嘴邊，就差那麼一點點，它就要衝出我的嘴巴了。可是就在電光石火間，我看到莫奇的左手舉起來，微微握拳，我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這家夥一拳將紅一葉打飛的畫麵，於是最後一個字被我毫不猶豫地咽了下去。
“莫奇！”看著這家夥用左手慢慢地抓著頭發，我含著淚叫出他的名字，“沒錯，你說得對。”
“嗯嗯，這才對嘛，剛才我還以為你忘了昨晚簽下的契約呢！”莫奇微微一笑，一副好心的模樣提醒我。
如果這還不算赤裸裸的恐嚇，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話能算威脅呢？
我瞪大雙眼看著這個家夥，而他依舊仰著頭，得意地笑著，好像自己剛剛隻是說了句“今天天氣真好啊”。
啊啊啊——
真的好想狠狠地揍這家夥一頓，可惜我不敢。
“話說太多了嗎？突然覺得嘴巴好幹哦。”莫奇微微一笑，頭靠著枕頭，優哉遊哉地命令道，“花菜，給我倒杯水來。”
倒水？開什麼玩笑，我氣得恨不得一拳打在你的臉上，怎麼會給你倒水？
我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唉，眼睛看不見已經很痛苦了，現在連倒杯水都不能了。”見我沒反應，莫奇微微挑眉，繼續保持著悠閑的表情和姿勢，但語氣突然變得可憐兮兮的。
明知道這家夥是在演戲，但那些差點兒被我遺忘的愧疚還是湧了上來。再加上那家夥的“恐嚇”，我竟然發現，自己除了聽他的話就沒有其他選擇了。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茶幾旁，倒了一杯水給他。
“太冷了。”莫奇的手剛碰到杯子，便皺著眉頭拒絕道，“我從來隻喝溫開水，冷水對胃不好。”他將杯子直接送回我的手裏，微微仰起頭，“重新給我倒一杯溫水。”
“唉，我是不是很難照顧啊，花菜？可是醫院裏的護士姐姐都說，像我這種原本健康，卻因為意外變成盲人的病人中，我算是脾氣超好的。至少我沒有做出什麼自殘之類的事情……”
聽他這麼一說，我所有的怒火立刻被愧疚所取代。
“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換。”
不就是換一杯水嗎？已經倒了一杯，再倒一杯也沒什麼大不了。
4.
不知道是哪部8點檔電視劇裏的台詞，什麼“有過第一次妥協之後，就會有之後的無數次”，我現在算是知道這句話有多麼正確了。
我成為莫奇大少爺貼心女友的第三天。
晚上8點。
“花菜，聽說同心樓的包子很好吃，你去給我買來。”在我高興地收拾好一切，準備回家的時候，這家夥突然要求道。
“可是同心樓離醫院很遠啊。”
一個在市區，一個在郊區，等我坐公交車來回跑一趟，太陽說不定都升起來了吧。明明家裏有專職司機，為什麼要我去買啊？
“唉，真的好想吃女朋友給自己買的包子啊。”莫奇躺在床上，一邊可憐兮兮地揉著被紗布蒙住的眼睛，一邊歎息道。
“聽說失明的人其他感覺會特別靈敏，我想如果是我女朋友買的包子，以我現在靈敏的味覺，一定可以吃出全世界最幸福的味道吧！”他的手指輕輕地揉著眼睛，臉上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
全世界最幸福的味道……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雖然不應該想得那麼陰暗，但是在這家夥手上吃了那麼多虧之後，這一刻，看著他這副表情，我忍不住想：短短幾天，這家夥對付我的手段似乎上升了好幾個等級啊！
而我呢？
我悲哀地發現，在一次次妥協之後，我竟然除了深呼吸，還是隻能深呼吸。
在醫院照顧莫奇的日子裏，莫奇一有機會就使喚我，讓我忍不住懷疑，這個大少爺到底知不知道女朋友和用人的區別啊？
我怎麼感覺自己比較像他的用人呢？不過，我也不是沒有長進啦，在一次次無奈的妥協中，我學會了用對待弟弟妹妹的態度去對待這家夥。不過是多照顧一個任性的小孩嘛，這對於很早就開始獨自照顧雙胞胎弟弟妹妹的我來說，可是比照顧任性的男朋友要容易得多。
當然，這些想法我隻能偷偷放在心裏，不敢表現出來。
哼，不想走路，但想出去看看風景，是吧？沒問題，找張輪椅，姐姐推著你走就是了，反正到時候被當成半身不遂的殘廢的又不是我。
太無聊了，想聽睡前故事，是吧？這個更加容易了，姐姐立刻將家裏給弟弟妹妹買的《睡前故事讀本》拿來，用念經一樣的語調念給你聽，就不信你聽了還不乖乖睡覺。
什麼？你一張俊臉憋得通紅，但又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喂喂喂……不說就算了，幹嗎跑啊？
隻見莫奇急匆匆地從床上下來，衝出了病房。
“喂，你小心撞到牆啊！”
真是的，明明眼睛看不見，還跑那麼快。還好眼睛不方便，要不然還不一溜煙就不見了。
我飛快地跟上去，一路追著這家夥，看著這家夥撞倒了三個人、四把椅子後，“嗖”的一聲鑽進了廁所。
“等一下，那是女廁啊！”我朝著他大吼，那家夥一聽，急匆匆地跑出來，暈頭轉向地尋找一陣後，終於在我追上他的時候找到了男廁所的門。
我看見他鑽進男廁所，立刻跟著進去，一把將他的手拉住：“你眼睛看不見還敢亂跑，不知道會受傷嗎？”
“你別跟著，我要上廁所了。”莫奇的臉漲得通紅，壓低聲音對我說道。
原來臉這麼紅是憋尿憋的啊！
我想起這家夥剛才好像把我煮的一大鍋雞湯全部喝完了。
“原來是上廁所啊，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千草5歲了，可每次大便時都要我在旁邊幫忙呢！
“既然知道了，那你快出去啊。”莫奇漲紅著臉低吼道。
“你不是眼睛看不見嗎？我來幫你脫褲子啊。”
“脫褲子？你瘋了嗎？”莫奇吼道，“我是男生！”
“我知道你是男生啊，我家千草也是男生，他大便的時候都是我幫他脫褲子的。”我一邊說，一邊就要動手幫莫奇脫褲子。
“真是的，明明眼睛看不見，還逞強！你以為你多大了啊，逞什麼強，姐姐在這裏，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一順口，我就按照和千草相處時的模式嘮叨了幾句。
“你瘋啦？”莫奇一把抓住我的手，臉部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杉田花菜，你是在報複我嗎？”
“什麼報複啊？你不要磨蹭了，動作快點兒吧！”我用哄千草的語氣哄著莫奇，一邊哄一邊想要避開他的手給他脫褲子，“你看吧，我都說了你的眼睛看不見肯定不方便，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在我的心裏，很直接地將這家夥僵硬的動作理解為是因為眼睛看不見而帶來的不方便。因此，當下也顧不得這家夥拚命拒絕我的動作，麻利地避開他的手，將他的長褲直接解開，脫了下去。
“啊——”
莫奇尖叫一聲，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便漲紅著臉，雙手飛快地擋在前麵，然後弓起身子，迅速轉過身去。
“你你你……”
他麵對著牆壁站著，一改以往驕傲的貴公子形象，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我的雙手一直保持著脫褲子的動作，愣愣地舉在半空中，好一會兒還緩不過神來，大腦一片空白，最後隻看到這家夥屁股上那隻可愛的小黃鴨。
“杉田花菜，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這麼輕浮的女生，你竟然……你竟然脫我的褲子！你快給我出去！出去！”莫奇仍背對著我，氣急敗壞地朝我吼道。
男廁所，莫奇，男生，脫褲子，還有小黃鴨！
“啊——”
幾秒鍾後，我捂著臉，尖叫著從男廁所跑出來。
啊啊啊……
我雙手抱著腦袋，一路狂奔回病房。
天啊，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更笨的人嗎？我竟然徹底把莫奇當成千草來對待了，完全沒想到千草才5歲，而莫奇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很多可以對千草做的事情，比如幫他上廁所，絕對不能對莫奇做。
難道是因為最近幾天將弟弟妹妹的角色代入到莫奇身上，代入得太成功，所以我習慣了，就連上廁所這種尷尬的事，竟然也沒有多想就把這家夥當千草對待了？啊啊啊，我怎麼能夠把“姐姐模式”開啟得這麼徹底啊？
我竟然犯了這種說出去都沒人會相信的低級錯誤。
我的腦海中一遍遍地閃過那家夥紅得要滴血的俊臉，還有他的四角褲上那隻可愛的小黃鴨。
嘎嘎嘎……
閉上眼睛，我甚至還能聽到一陣充滿嘲諷意味的鴨叫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反應過來後，我驚慌失措地跑到男廁所，站在門口，不斷朝躲在裏麵悶不吭聲的莫奇道歉，“我剛才……我……對不起，嗚嗚嗚……剛才我把你當成我弟弟了，所以……”
明明是很真誠的解釋，為什麼說出口的時候，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呢？
我眼淚汪汪地對廁所裏的莫奇道歉，又一次聽到這家夥的暴吼聲之後，才捂著臉飛奔著逃離。
因為這個意外的廁所脫褲事件，一連幾天，我和莫奇之間的氣氛都處於尷尬中，彼此的眼神交流是直接避免了，對話也是能少就少。如此一來，我很快發現，這家夥對我的刁難跟著減少了。
這算是因禍得福嗎？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經過多次壓迫之後，我的承受能力已經變強了，所以能夠更加淡定地麵對這家夥的指使，產生了一種這家夥對我的刁難減少了的感覺。
不管怎樣，哪怕隻是一種錯覺，也不錯啊！
我高興地感歎著，而更讓人高興的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家夥的身體也慢慢地恢複了。
哈哈，過不了多久，他應該就能出院，我也用不著再被他這樣使喚來使喚去了。
當然，如果他的眼睛能夠快速恢複就更好了，我就有機會擺脫那個麻煩的“女友”頭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