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雜草叢生的庫房前，鹿呦心中那種預感越發強烈。她看著哪怕把所有東西搬進庫房後，仍然有大部分地方都空空蕩蕩的庫房，一時不知道是該說這座宅子的庫房怎麼這麼大，還是該說高徹的家底實在有些可憐。
竭力維持著神情的溫和，鹿呦朝身旁的錦繡開口詢問道：“殿下的私庫怎麼……”
錦繡聽懂了鹿呦未盡之語。然而她不過是出事後才被調來毓清宮的，對高徹的情況並不清楚，隻好把剛才他們收拾東西時遇到的情況說出來。
“方才寺丞大人說，二殿下私庫裏大部分東西違製，因此暫時封存在太府寺，要等他們上報確認過後，才能再送過來。”
皇帝當初連毓清宮都能給高徹住，賞賜給他的不少東西估計都是太子規製。
想起那個見風使舵、踩高捧低尤為快的太府寺寺丞，鹿呦心下了然，那些東西拿不回來了。
錦繡沒有察覺到鹿呦的想法，還在一旁寬慰鹿呦，“奴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寺丞大人就會把東西送回來。寺丞大人在宮裏一向不敢得罪人。二殿下雖然搬出了宮，但宮裏還有娘娘，還有顏大將軍。寺丞大人不敢扣壓二殿下東西。”
鹿呦心裏歎了口氣，一向趨炎附勢的小人忽然間敢得罪高徹，隻怕是顏將軍也出事了。
她沒有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錦繡，眼下這些人本就已經士氣低落，能讓他們心裏有個念想有個盼頭，再好不過。
鹿呦附和著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她帶著錦繡和另一名婢女走進庫房，一邊掀開箱子，一邊說道：“我們先把這些東西整理一下，重新歸冊。”
雖然站在外邊的時候，鹿呦覺得這些箱子看上去有些少，但真正打開一瞧後，實際情況比她想得稍微好一些。
一共五十四個箱子，除去十五箱四季衣物和八箱布料後，七箱是書畫金石，五箱是書籍，十箱是各種奇珍異寶，四箱擺件飾物，剩下六箱全都是金錠。
開出六箱金錠來的時候，鹿呦是當真鬆了口氣。她在程家的時候，吃夠了沒錢的苦。程家幾個主子，一個比一個花錢厲害。剛拿到程家賬簿的時候，她簡直是傻了眼，寅吃卯糧不說，居然還賒著不少帳。她花了好幾年功夫，費了不少心血，才填上虧空，讓程家賬簿上有所盈餘。
望著那六箱金錠，鹿呦想了想覺得也對。什麼都可能違製，隻有這種金錠不會違製。
就在鹿呦帶著人想把庫房裏的東西重新整理一番時，外邊忽然傳來宮人的稟報聲。
“鹿姑娘，奴出去看一下。”
沒一會兒的功夫，錦繡便去而複返。
走到鹿呦身邊，錦繡臉上帶著一絲絲為難。
“怎麼了？”正在登記造冊的鹿呦轉身朝錦繡問道。
“鹿姑娘，方禦廚過來問，今晚的晚膳怎麼辦？”
錦繡先前隻是其他宮裏的普通宮女，沒什麼主見。幾次下來，已經習慣有問題找鹿姑娘，聽從她的吩咐。
一聽錦繡的話，鹿呦立刻明白問題所在。方禦廚沒有食材沒辦法做飯。她心裏不由歎了口氣，把手裏的冊子交給錦繡，“你帶著人在這裏繼續清點東西。我出去看下。”
走出庫房，朝站在不遠處的方禦廚走去，鹿呦心裏安慰自己。萬事開頭難。往好處想，至少皇帝沒有絕情到不讓高徹把毓清宮小廚房裏的廚子帶出來。
否則，她現在該苦惱的就不是上哪兒找食材，而是上哪兒找廚子了。
一見鹿呦過來，方禦廚急忙迎上來，有些著急地想要開口。
“我已經聽錦繡說過了。”打斷方禦廚的話，鹿呦朝他安撫道：“方禦廚你別急。現在離晚膳還有一會兒時間，你帶人上街采買後再回來還來得及。”
聽到上街采買四個字，年紀不小的方禦廚臉上顯出幾分退縮之色。他猶豫了一下，朝著鹿呦不好意思地開口，“鹿姑娘，能不能派個對外邊熟悉一點的宮人和奴一道去。”
鹿呦點點頭，心裏卻覺得恐怕有些麻煩。從宮裏跟出來的這些宮人，大多都是小小年紀就進宮，在宮裏一直待到如今。宮外的世界，對他們來說極為陌生。
果然召回所有打掃的宮人後，鹿呦一問，大部分都沉默了。等了半晌，才有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內侍舉起顫巍巍的手。
解決完廚房的事，在回庫房和去看高徹之間猶豫了不到一瞬，鹿呦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她跟來京城是為了高徹，不是為了打理宅院。再去處理那些事，豈不是本末倒置嗎？更何況，她心裏一直惦記高徹的情緒，惦記著他額角上的傷。
抱著藥箱，鹿呦朝書房走去。
書房裏被簡單收拾過一番後，看上去整潔幹淨許多。隻不過除了必備的桌椅和書架外，書房裏再無其他東西，加上這座宅子似乎已經空置幾十年了，書房裏的家具都有些陳舊老氣，整座書房看起來空蕩又淒涼。
也將雙目失明，神情漠然的年輕男人襯得越發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