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泛白,遠處群山籠在晨霧中,朦朧的輪廓蜿蜒起伏,若隱若現,幾聲雞叫刺破薄霧,清脆尖利。昨夜傾瀉而下,如注的暴雨除了清新幹淨的氣息,未曾留下更多痕跡。
“阿呦,去洗衣服啊?”剛剛洗完衣服回來的春花嬸笑著招呼迎麵走來的年輕姑娘。
被喚做“阿呦”的小姑娘同樣笑起來,“是啊,嬸子你們今天去得好早。”
鹿呦生了一雙大而清亮的杏眼,一笑起來,杏眼彎彎,顯得格外溫柔和善,一副脾氣極好的模樣。
作孽,真是作孽。目送溫柔和善的鹿呦往河邊去,春花嬸一邊往家走,一邊忍不住心裏搖頭。沒想到好相處的鹿家寡婦會做出換孩子這種事。
鹿家寡婦是個命苦的,年紀輕輕沒了丈夫,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還沒來得及享福,從軍的大兒子去年又死在了戰場上。
今年開春後,鹿家寡婦病得起不了床。誰也沒想到,在鹿家寡婦病成這樣的時候,鹿家寡婦那女兒居然拋下她自己走了!
鹿家寡婦病死七八天之後,一輛馬車載來另外一個姑娘。
村裏人這才知道,鹿家寡婦精心帶大的女兒竟然不是親生的!十幾年前,鹿家寡婦和一個大官夫人一同去廟裏上香,在山上遇到暴雨被困山洞,兩人同時發作生產。鹿家寡婦偷偷調換了兩個孩子。
送回來的孩子改了姓,如今叫鹿呦。
想當初,鹿呦剛回來的時候,人人都覺得這以前的千金小姐恐怕要哭哭啼啼好久,沒個半年適應不了村姑身份。誰知道,小姑娘當晚就換掉衣服,先是把鹿家寡婦的喪事操辦得井井有條,又獨自一人操持過日。
小姑娘脾氣好,從不與人紅臉,見人就笑,嘴巴甜,誰家有個麻煩,見到了總是主動搭把手。才小半年時間,村裏幾乎人人都說鹿呦好。
鹿呦越好,春花嬸就越惋惜。
被春花嬸同情的鹿呦,此刻已經走到了河邊。因為昨夜暴雨而水漲的小河邊聚著好些洗衣服的女人。鹿呦一邊笑著跟人打招呼,一邊在稍遠一點的上遊找了個空位,蹲下來洗衣服。
離鹿呦最近的地方蹲著幾個中年嬸子大著嗓門,正聊得起勁。
“我聽我侄子說,京城裏邊最近出大事哩!皇帝最喜歡的那個兒子,居然想造他老子的反!”
“什麼?!”
“真的假的?!”
被圍在中間的嬸子急了,“我娘家侄子可是在縣衙裏頭做捕快的!他會騙人哩?!”
“就是,就是!椿葉,你快說後來呢?”
村裏沒什麼娛樂,誰家少了隻雞都能議論半天,聽到皇帝家的事,洗衣服的婦女們全都好奇起來。
椿葉嬸享受著被人追捧的感覺,拖長調子,“皇帝又不止一個兒子,有兒子要造反,當然有其他兒子幫他老爹。聽我侄子說,皇帝其他兒子很快就解決了造反的兄弟!不過,也是他命大,逃了沒被抓住。我侄子說,全國上下都在追捕他呢!”
周圍人一片驚歎,聽得意猶未盡,衣服也不洗了,全都圍過來。
“椿葉嬸,要造反的那個皇子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敢跟他爹皇帝對著幹啊?”
“這個皇子厲害唄!”椿葉脫口而出,看著周圍人緊盯著自己的目光,成就感十足,把自己從侄子那兒聽來的消息說出來,“我侄子說,這個皇子他娘是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多厲害哩!”
“我侄子還說,這個皇子可聰明了!三歲識字、五歲會讀詩,書看一遍就能全記住!那叫——”椿葉嬸好不容易才想起侄子之前說過的那個詞,“對,天縱奇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