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和豐樓來了位麵容俊俏的公子,穿著白色雙窠雲雁紋樣的廣袍,手握折紙畫扇,墜著象牙吊墜。眼如點漆,風流倜儻。小二見來了位貴客,忙獻殷勤道:“公子來的真巧。我們和豐樓今日剛送來了新鮮的石斑魚,還有新出壇的女兒紅。”
那公子的一名家丁答道:“揀你們店裏最好的包廂,我們公子愛清淨,再把你們和豐樓最好的酒菜擺上。”那小二猶豫道:“樓上的雅間已經滿了。公子可否往大廳坐呢?小的這就收拾出一塊寬敞清淨的地方。”白衣公子皺了皺眉還未開口,那家仆搶白道:“你打量我家公子麵生,糊弄我們呢?樓上最東邊的雅閣不是空著嗎?今日你能服侍我家公子,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說罷從荷包內掏出幾枚金葉子,隨意揀了一枚扔與小二。
和豐樓的掌櫃在一旁觀察了許久,心想:二樓的存香閣一直是被王公子包了,每月總有七、八回來此用膳。可開酒樓做生意,哪有錢財送上門卻不收的理兒,到嘴的鴨子,哪能讓它飛了?何況這位公子貴氣逼人,若是好好招待,以後成了熟客也說不定。
於是掌櫃笑臉相迎道:“這位小哥兒說笑了,你家公子能來我和豐樓,便是我胡某人的榮幸,那是這幾日燒香才拜來的好福氣。這剛來的夥計年輕不懂事,說話做事總有不周到的地方。公子樓上請、樓上請。”說著便向小二使了個眼色。
原來這和豐樓裏來的貴客是晏如,隻帶文起和文成兩個仆人。晏如趁大夫人和父親都無暇顧他,在府裏尋了個理由打發了幾個侍女,又給采葛留了字條,親自洗了妝,換了早就備好的男裝從府裏溜了出來。一路上東挑西看,磨到飯點才趕至和豐樓。晏如在存香閣中坐下,細細打量著這間雅閣:黃花梨木的桌椅擦拭得纖塵不染。大雕木落地屏風上刻著栩栩如生的百花齊放的景色,牆上掛著簪花仕女圖的仿畫,倒是十分典雅。
小二剛將餐具擺上來,文成擺了擺手:“去去去,誰知你那碗筷經什麼人用過,也拿來給我家公子用。”小二一臉悻悻的表情。文起在一旁擺起了自備的餐具,碟盤碗筷勺應有盡有。此刻晏如笑道:“采葛幾個定是急得焦頭爛額,我們卻躲在這吃香喝辣。”
文起回道:“小姐明白便好。吃完午膳就回府吧。”晏如嗯了一聲作回答。不一會小二又端來了一壺茶和一壇女兒紅:琥珀色的女兒紅澄澈清冽,酒香濃鬱。此茶喚作“深茶”。茶葉取的是武夷茶園裏千年古樹清明時摘的第一批嫩芽,煮茶的水是從靈龍泉運來的甘甜泉水,微苦的茶配上甘甜的山泉,入口清甜,隻有深深品味,才能回味到茶的苦,二者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口感。正因如此,“深茶”在京城內名聲大噪。晏如細細品著茶,又將一碟雪花烏梅吃了大半。
突然間存香閣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文起正欲走出雅閣打探,存香閣的門卻被一腳踹開,隻見門外一位穿緋色長衫的唇紅齒白的公子,一張俏生生的白淨臉上畫了兩條歪歪扭扭的粗眉,嘴上兩撇八字胡甚是滑稽。
隻聽他慵懶的聲音道:“這店小二隻認銀兩,小爺我倒不計較了。凡事都講個先來後到,難道你們不知這存香閣已經被我包下了嗎?給小爺趕緊走人。”聲音沙啞中帶著點磁性。他身後站著的兩個隨從也是凶神惡煞的樣子。店小二在閣外嚇得連連賠罪,文起反駁道:“既是先來後到,那公子可知我家公子先來的,更何況這和豐樓也沒寫著公子的名字吧。”
那緋衣公子挑了挑眉,衣袖一甩,徑直走到存香閣裏坐下,將雙腿搭在桌上,一副不可一世的地痞模樣。文起正欲再辯,晏如在文起耳邊附道:“文起,你帶著文成和其他閑雜人等出去,再將門關上。”文起見晏如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有治這潑皮小子的好方法,咽下口頭的話便照做了。
緋衣公子眉毛一挑,也揮手讓自己的侍仆出去了,輕車熟路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上下打量著晏如,眼神輕佻,四處亂瞟。晏如也不生氣,放粗了聲音道:“姑娘家家的,張口閉口就是小爺。我倒想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這般無禮輕狂。”
緋衣公子麵不改色道:“胡說八道些什麼!爺長得是清秀了些,可也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兒!你再胡說,小爺我便差人撕爛你的嘴。爺今天心情好不與你多計較,趕緊滾人。”說著不耐煩地喝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