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太陽隻剩一個散射的輪廓,湧動的海麵上,一艘鐵殼包裹的漁船拖著滿船舷的塑料桶破開浪潮從海域中駛過。

船上的眾人正躲在船帆的陰影裏打盹,船正放開了風帆漂流。駕駛室裏,今年的魚群洄遊路線用小刀刻在船艙壁上,而船長正在往上麵添上代表順風和豐收的花紋。

船長的短刀由類似骨頭的材質做成,奇型刀身上有著規整的鋸齒。刀身切入鐵皮艙壁看起來十分輕鬆,他用刀子刻下一條條藝術性花紋來代表大洋上的地標,同時補充標注魚群位置種類。

船長的經驗非常豐富,配上秘傳的魚群路線圖,能做到每一次都在大洋上與豐收不期而遇,現在捕魚者已經算好了時間,隻需要借著洋流就能與魚群巡遊路線交錯,捕獵預計在夜間才會開始。

一個精瘦黝黑的船員躺在船幫的陰影裏把手伸出船外,纏著布的手上掛著魚線,正在海裏拖動,他特意選了午飯吃剩的小半條魚,不容易引來太危險的獵手,剩下的人正在船上各處窩著休息。

船長停下手裏的小刀,把一塊魚骨頭丟過去,擊中了正在釣魚的船員。

“你小子上船前聽的故事不夠多是不是?你也想像老鬼斯溫一樣變成單拐嗎,別讓你的臭蹄子引來龍鯊!你想死可以趁早去跳海。”船長的罵聲吵得其他船員翻了個身,釣魚的船員撇了撇嘴。

“船長,您那龍鯊的故事騙騙小孩子們還行,除非您用您私藏的美酒灌醉我,嘿嘿嘿......再說龍鯊就是真的存在,它能看得上我這條細胳膊嗎,看看大副的腿,多粗壯啊,肯定能釣上大家夥!”

於是大副也丟了他一顆魚骨,這下正中腦袋,他摸了摸頭不敢吭聲了。他是第一次出海,他的母親把他托付了給這位老船長,代價是一瓶硫磺新釀和三串二十四條醃絲魚。

憂心仲仲的船長皺了皺眉,扭過頭去躲開海麵上的太陽。

“這個小崽子最多還是個魚卵,碼頭的粗活幹的久了就以為海上的也一樣嗎?這次帶上他不知道是對是錯....”船長心裏嘀咕了一會又拿出滿是綠鏽的古代飾品開始祈禱。

那是一個斑駁褪色的交叉棍型掛墜,像個長短不一的叉,船長用粗糙的嘴唇吻了一下,嚐了一嚐上麵的鏽味,還有海洋澀口的鹽味,同時默念禱告詞,期待海洋和風暴的神保佑平安。

沉默之下,大副突然出聲說:“船長說的故事有可能是真的,我出航前在碼頭的硫磺酒館裏的時候聽到了幾個魚餌貨在聊黑水港的事,整個五十多人的港鎮消失不見了,港和人都跟倒進海裏的尿一樣消失了,貿易會的商船到的時候船長都懷疑是導航員喝傻了,他們最後隻在水底下找到一些斷掉的錨鏈和幾個錨頭,我是說,什麼樣的東西才能毀掉這麼一座港!連渣都不剩一片?”

其餘船員中粗壯的一名搭腔說:“你自己都說了了是酒館子的故事,你也不認識哪一個貿易船的人,我看八成是他們定錨的鏈子太脆被舌壺貝咬斷了,這會他們說不定已經飄到東岸去了哈哈哈———”

船長從禱告中抬起頭猛瞪了粗壯水手一眼,水手馬上低下頭別過目光去,在海上談論失去方向和他人的不幸明顯是種忌諱,更別提“東岸”代表著海流的終點和老水手的安息地——即永遠無法穿過的大洋的彼岸。

船長對釣魚的水手說:“小子,在海上就要守住人性懂規矩,別人不來害你,你就不要希望別人遭遇不幸,像那個家夥-——”船長撇了粗壯船員一眼“等他落水的時候可要使勁祈禱了”

菜鳥水手應了一聲,又問道:“船長,您跑這些年的海,真的見過龍鯊這種東西嗎?這玩意要真這麼恐怖,那我們出海不是送菜嗎?這次捕完裝一船的魚就更加有誘惑力了。”

船長好像被觸動了開關一樣突然換了一張臉,他深深的盯著船舷外麵的藍色,眉頭塌了下來,藍色的眼珠閃爍著海底一樣的顏色,他的手蓋在下半張臉上使勁摩挲著胡茬,仿佛要阻止自己說出在喉頭蠢蠢欲動的故事。

菜鳥被船長表情突然變換嚇住了,他看著出神的船長,猜測著船長到底有何種過去的同時不由得覺得這副樣貌的船長才像一個真正的“船長”,是一個成熟、鎮定,可以征服大洋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平凡、滄桑,還有點暴躁的開捕魚小船的老人。

深思的船長回過神,深深嗅了嗅鹹味兒的海風,又抬起鹽染白的眉毛對捕魚水手說:“是我老了,不應該拿這種故事來嚇唬你們年輕人的,安心吧,龍鯊不是真的,捕好這一回,滾回港口好好吃吃喝喝,孝敬你媽,她叫什麼來著?你又叫什麼來著?在港口把你托給我的時候我忘了.....”。

小夥撐了一下船板抬起上半身說:“我的名字是————”他纏在手腕上的魚線陡然收緊,箭也似的紮進水裏,瞬間他被猛的拽向船舷。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