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關了整整三十個晝夜,不飲、不食、不眠、不休。
他本是神明。
沒有一個人來看他,直到這一夜,有奇怪的聲音從外方傳來,像是戰場的號角巨鼓,然後他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
鹿奴。
“那是什麼聲音?”他問。少女露出了陌生的笑容,她說:“那是東崖與其他三十國聯合攻打隗域的聲音,季玥的死,令得東崖上下一心……尊神居功至偉。”
他看向她,數年來第一次思緒如此清明,她說:“你不是一個奴隸。”
“我當然不是,”鹿奴起身俯看著他,“我才是東崖的王女。”不美麗,卻精通各種神巫之秘的女子。
“季玥是神明賜予我東崖的,隗域氣數已盡,卻不知為何還有一個你。”鹿奴掩口笑道,“那夜我聽見了神諭,隻要你殺了她,隻要你殺了她就行……”
他憤怒地暴起,卻發現自己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輕而易舉地掙脫困住手腳的凡鐵。
他終於明白了鹿奴的未竟之言。殺死季玥後,他的神力便會消失……那個季玥,她的血難以清洗,她根本不是人,而是龍血木所化的幻象。沾染龍血木的汁液,會令勝遇一族喪失神力。
這是誰的陰謀,凡人無法使用這種陰謀,知道這個弱點的隻有方界的神明。鹿奴笑著離開了,留下他獨自在黑暗中咀嚼悔恨猜疑。號角與殺聲越來越近,他卻身陷囹圄,無計可施。
靈輸再一次跌跌撞撞地出現在他麵前時並非又飲了酒,而是腿上受了箭傷,流血不止,君王撲到牢門前,哆嗦著手為他開鎖解鏈。“走、朱方,跟我走!”靈輸拽著他就踉蹌著往外跑。
起初他以為靈輸需要他上陣禦敵,不禁惶恐如今神力缺失該如何是好,卻不想走了一段之後發現兩人正往遇神池行進,他反而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說:“靈輸?”
“快走,我們去遇神池!”靈輸雙目血紅,死死抓著他的手。
“可是隗域……”他看往殺聲傳來的方向。
“沒用的,朱方。”靈輸搖起頭來,“沒用的,隗域已經沒救了,神明早就拋棄了我們。”說著他猛地拽起他就走。
靈輸……都已經長得比自己還高了,他恍然驚覺,在人世停留了這些年,以前總聽其他神明說浮生瞬息,卻是到了此刻才有真實的感受。恍惚之間,他們已經到了遇神池邊。藍蓮妖冶,這蓮花終年不謝,眾人以為神跡,隻有他總覺得有一絲詭異的氣息。“朱方……”靈輸死死盯著腳下碧藍的池水,喊著他的名字。他以為有不妥湊過去看,冷不防--被靈輸推了下去。
一入水,便好似被什麼東西拽著徑直下沉,失了神力他在水中與常人無異,氣息閉塞神智昏沉。可一片混沌中忽然聽見靈輸的聲音--朱方,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