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將將邁入門,人未到聲先到。
“夫子,學生來了。”公子清亮的聲兒,如玉片敲擊,道教人心裏聽了歡喜。
一進門便作了個揖,起身時,臉上那笑得叫一個燦爛。
不管遲沒遲,笑就對了。
此時,鏤花窗前玉鬆盆景旁的銅刻漏將將漏到卯時二刻,想來是逃過這一劫。
“噫,後勿遲矣。”華夫子略蹙著眉。
“昨至《世說新語》,汝好何人?惡何人?欲為何人?”華夫子左手執著戒尺,遠遠指著這邊。
二公子還未跪坐於坐席,才走近。向夫子作了個揖,便回道:
“回夫子,石崇要客,令美人行酒,客飲不盡者,著黃門斬美人,王丞相大將軍共詣崇,然丞相沉醉,將軍固不飲,斬三人仍顏色不改,王丞讓之,將軍曰:‘自鯊伊家人,何預卿事。’
支遁好鶴,而放鶴歸林;石崇請宴,卻強人所難,同是“金穀二十四友”,潘嶽《藉田賦》“河陽花”,其不可乎?
學生自以為,吾惡石崇將軍之列,好支遁之善,吾立誌為潘嶽之賢,更欲過之。”
“善,著席。”華夫子聽後,微微一笑,揮一揮衣袖,右手執著書卷,“今日講習《大學》。”
……
座位依次排開,列在兩側,每側兩排,夫子坐在主位,學生約有二三十來人,多是皇家國戚的貴公子,也有些是聖上恩庇的貧苦才子,再來就是達官貴族富商大賈的看中的“將來的庇佑”。
立在旁的各個書童,從書箱中拿出書冊,遞到各位公子哥兒手上,公子們便開始搖頭晃腦: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
林秀聽課很是入迷,一轉眼便是夕食了(申時)
“今日講學已畢,至‘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且回去溫習。”
人已都散了。
從卯時兩刻講到申時,夫子也是不懼口幹舌燥,可憐了半人高的孩子們還水米未進。
書童穆文帶了些果脯給公子墊肚子,孟武去街前牽馬去了,公子在國子監裏閑逛。
一棵槐樹,一棵柏樹,一在彝倫堂前,一在大成殿下,柏樹倒是繁茂,粗枝大葉,見天的葉子越發綠了,樹的枝葉向外延伸著,怕是也能再活幾百年;槐樹雖是神似老嫗,卻逐漸的沒了氣色,小時候來此處玩還是生機勃勃,眼看著就沒了生氣,隻幾枝嫩葉在苦苦掙紮。
再往外走,便是集賢門,一個黃色琉璃的牌樓,側望著,遠處還有個池塘映柳,石欄上攀著幾叢迎春花。更遠處角樓上還立著樊鍾,每每整時,便撞一會,驚了鳥,失了恬靜,所以林秀並不很喜歡。
“公子,馬來了。”孟武駕著馬車來了,香車駿馬,車上門簾樣式簡單,細看卻是禦貢的蜀錦。
馬車旁有一公子,白衣溫潤,腰間別一玉玨,臉上棱角分明,風光霽月,看樣子,也像是剛從國子監出來,殿門口侯著,等馬車來的。身旁還有個著玄衣的,稍矮些,倚著白衣公子的臂膀,很是粘著,像是一對兄弟。
身旁穆文遞話來:“那是汪國公家的長子次子,大您三歲,也是有才氣的。”
“無妨。”
穆文取出車後上車的墩子,扶著公子上了車。。
上車時林秀又聞到了那股香味,明蘭的香,沁人心脾,往後一回眸,隻見那白衣的少年淺淺一笑,像是早知有此一眼,黑衣的那位,卻是有些忿恨,惡狠狠瞪大了眼。
上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