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身體一點點的沉溺,個人的思維仿佛回歸了集體潛意識的海洋,一滴墨滴入了海洋,轉眼就消失不見。眼皮沉重,似乎有一隻手在上麵狠狠的擠壓著,身體開始劇烈的抖動,可是越反抗,壓迫越是嚴酷,雙手用力的揮舞著,擊打著身前這個看不見的惡徒,可是注定徒勞無功。手臂無力的垂落,身體也漸漸恢複平靜,死一樣的寂靜,就這樣墜落深淵吧。已經放棄的身體卻仿佛得到了更深層次的安寧,身在下沉,靈卻在漂浮,渾渾噩噩,不知所往。

啾。一聲刺破黑暗的啼鳴,石頭猛然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切如一股巨浪席卷千重向自己撲來,一股難以言述的恐懼與憤怒從心底升騰勃發,這底下密密麻麻的屍體,像是被遺棄的垃圾,隨意的丟棄著,身體浸泡如巨人觀,石頭死青的臉龐,如魚泡般死白的眼睛,斑駁錯雜的傷痕隱約述說著自己的死相,身體中黑煙仿佛得到了指令,急劇的從石頭身體的經絡彙聚於眼球之中心,倏忽間便凝聚成了一點深沉的黑,深如淵,沉似星,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屍群深處傳來波瀾,一道人影仿佛從王座上走下來,初極遠,遠若天涯,再回神,已至眼前,仿佛這世間無物敢擋在他身前,時間停滯了,空間也退避了,就這樣一步走到石頭麵前。石頭看著眼前的男人,明明就在眼前卻看不清麵容,隻看見那燦若星辰的眼眸,望一眼,便好似被黑洞吞沒。石頭感覺天旋地轉,腦子裏擠進了無數記憶碎片,頓感頭痛欲裂,不知過了多久,石頭睜開了雙眼,眼中已經不見了慌亂與惶恐,與此前判若兩人。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這是最後一次。是的,這是最後一次,石頭笑著說道。

畫麵回到嫁衣的家中,石頭的恍然大悟,亦或是癲狂瘋笑,都並未讓嫁衣動容。愚蠢的螻蟻,食物是你的宿命,嫁衣靜靜的吸收著這縷來之不易的黑氣,嵐和怨鬼在其身後拱衛著。片刻,石頭的軀體煙消雲散,嫁衣卻好似整個人得到了升華,這是絕望醞釀出的佳釀,力量提高的滋味讓人沉醉。嫁衣舔了舔嘴角,她已經迫不及待了,一抹黑光從她眼中閃過,它鑽進了嫁衣的體內肆意遊蕩著,遊蕩著,便消失不見。伴隨著石頭最後一縷氣息的消逝,整個世界仿佛被一雙巨手攪動,刹那間,一切便回複從前。

。石頭平靜的睜開雙眼,從床上醒來,過往種種,如夢幻泡影,煙消雲散。他看著鏡中的自我,清春稚氣的臉龐,卻有著看破世間事物的淡漠眼神,太久了,為了此刻我已經等待太久了。他走出臥室,看著在廚房忙碌的母親。遊戲開始了,石頭嘴角上揚,平靜的走進廚房,隻片刻便雲淡風輕的走了出來,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門。隻留嵐一個人在廚房,死死的攥著手中的刀,清冷的刀鋒映照出她那並不平靜的眼神,嫁衣如果看見,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自信要繼續這個遊戲,傀儡竟也會恐懼。就像多米諾骨牌被推倒了,局麵早已脫離控製。可惜沒有如果,嫁衣把握著手中的麻雀,一切如常,雙手往天上一送,一聲啼鳴,麻雀飛上了枝頭。

啾。清越的鳥啼響徹校園,嫁衣靜靜站在教室門外,注視著已經被幻術迷失的石頭,臉上露出譏笑,真是有些等不及了啊,嫁衣走了過去,露出迷人的笑容,溫柔的說道“又在發呆啊,石頭”,石頭恍然驚醒,露出了羞澀的笑容。我們好久沒有去小徑走走了,放學後我在裏麵等你啊。嫁衣說完臉上還帶著害羞的笑容,轉身離開,溫暖的笑容瞬間消失,重新恢複冷漠。石頭饒有趣味的打量著她的背影,果然女人是天生的演技派。

叮。下課鈴聲響起,石頭慢慢的走出了教室,似乎又是平凡無奇的一天。石頭按照約定來到了幽深小徑,伴隨著腳步的加速,很快就走到了盡頭。不遠處,樹影斑駁映照在嫁衣臉上,明媚好看的小臉沒有一絲笑意,遊動的樹影,就像一條毒蛇。嫁衣看著石頭身上的怨氣,隱約顯現出怨鬼的麵孔,去吧,計劃如常。

石頭臨近家門,正欲進門,心裏卻出現另一個聲音,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後院,輕輕的坐下,等待著下一幕。咯,熟悉的磨刀聲,等了一會,石頭踢開腳邊的石子,佯裝慌亂的蹲在牆角,一隻野狗在不遠處瞌睡,石頭卻沒有打攪,窗戶如既往般,打開。嵐探出了頭,看見了石頭帶著笑意的眼睛,又關上。石頭推開正門,回到了家,徑直走到中央的沙發上,旁若無人的坐了下來。嵐坐在沙發的左側,怨鬼從石頭身上抽離而出,飄然於右側,像是拱衛著主人。石頭用手支撐著下巴,似在沉思,又或是發呆,他不說話,客廳便沒有別的聲音。許久,石頭緩緩開頭,走了。怨鬼消散了空中,複而凝聚於石頭體力。石頭起身奔外跑去,跑出了家門,跑到街上,跑向了嫁衣家中的方向。遠遠的,隱隱有鳥啼傳來,大榕樹上,一隻麻雀默默的注視著一切。麻雀撲騰著翅膀,不一會便飛到了嫁衣家中,片刻,又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