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經裏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痛苦的,沒有例外的。喻歡也曾困惑,為什麼教導人超脫,奔向極樂世界的佛教,會這樣絕對、乃至於絕望的詞語形容世間,並試圖開導人們脫離苦海。二十三歲前的喻歡,生活在和睦溫馨的家庭中,即使是有一段不美好的戀愛經曆,不過是漫長人生的一個波浪,終究會隨著時光的流逝,成為她幸福人生裏的一段可有可無的痕跡。世界的痛苦像是佛經裏一段不痛不癢的話,如同描繪的極樂世界一樣,遙遠而不可及。喻歡一直這麼認為著,直到她人生走到第二十三個春秋,像是一夜秋雨便入了冬,她突然就明白了對於這世間所有描敘痛苦的詞語,才真的懂了這個道理。原來,真的沒有例外。
方唯一句輕輕的“母親”讓她的眼前暫有的溫情全部破滅。
“……啊?”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的喻歡,不知所措的發出簡單的音調,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怎麼了?”依舊是清純的樣子,方唯像是不知道發生在喻歡身上的事,好奇的追問。“喻歡,你的父親呢?你的母親呢?”
“不要再說了!”一把推開桌子上的紙筆,喻歡痛苦的蹲了下去,抱住頭像是要將自己封閉起來,仿佛這樣才能隔開世界的傷害。
“嗬嗬。”方唯愉快的笑了,眼角眉梢裏都帶著痛快的爽意,一步一步的靠近喻歡。“你怎麼了?哎呀,不是要結婚嗎?歡歡怎麼這麼痛苦~難道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比如~家破人亡?”
喻歡痛苦的閉上眼睛,清麗的臉上寫滿了對於這四個字的恐懼。
像是想起什麼,喻歡突然站起來抓住方唯,白皙的小手顫抖卻堅定抓住她的領口,開口問:“是不是董秋秋讓你來的?”隻有董秋秋,才知道來拿這幾個字來刺激她。
即使是極度憎恨喻歡的方唯,也不得不承認,這刻的喻歡太美了,接近奔潰邊緣的她,好似水晶球粉碎的那一瞬間,所有流光都折射於一個點。
於是這一點上,光華四射,流光璀璨。
“董秋秋?”方唯慢慢的拉下喻歡的手,像是一個溫柔的情人一般,將她摟在懷裏,用著最無辜的話語,說著最狠毒的話:“她呀,好像和雲澤在一起呢,一起商量怎麼搶走喻氏公司呀。”
像是突然又回到一年前,她站在雲澤辦公室的門口,聽著裏麵的董秋秋嬉皮笑臉的坐在雲澤的身上,像是開著玩笑一樣。
兩個人說著對於喻氏公司的決判,輕鬆的如同討論第二天的天氣,她孑然一人站在冰冷的陽光下,聽著那些事關她一家命運的詞字,一扇門後是甜蜜、勝利的聚會,另一扇門後是躺著蒼老的喻父的病房。
當時的她隻覺得眼前是阿鼻地獄,無盡業火在撕咬著她的靈魂。
夢回時轉,她又再一次墮入無底深淵。
積壓在喻歡心裏最深處的恐慌終於一瀉而出,喻歡臉色蒼白的呆在方唯的懷裏,像是迷困在噩夢裏,眼睛裏一片掙紮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