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何聚伊說，“其實在林溫紫生日前，他就已經攤了牌。林溫紫也答應退出。但林溫紫最後的要求，是安好的過完那一場生日，她要靳湛言在自己的父母麵前，將求婚的戲碼演完。再由女方提出退婚的請求，給林家留一個顏麵。誰知，你一場爬床，讓林溫紫、乃至整個林家顏麵盡失！林溫紫一夕之間，失去了愛人，又失去了妹妹，你讓她怎麼想？！他左想右想也想不通，自己最愛的男人，自己最親的妹妹，會雙雙背叛自己！想不通之下，當然會自殺。”
是嗎？
靳湛言……其實……早就已經愛上了我嗎？
那場林溫紫溫馨至極的生日會，那場靳湛言令人感動萬分的求婚，那場我蓄謀已久地爬床……
都是戲嗎？
都是假的嗎？
現在看來，求婚時候他的撲克臉，我以為是他一向的外冷內熱，卻原來，不過一場……逢場作戲。
而林溫紫握著戒指，顫抖的喜極而泣，原來，真的隻有悲泣，沒有喜悅。
原來，我那一場爬床，斷送了我自己的幸福。
原來，是這樣的嗎？
我握著電話的手開始慢慢地發冷，指尖的涼氣一直在往血液裏湧，一寸一寸流經我的身體。
我全身僵硬。
我無聲哽咽。
許久之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宛如從很遠的地方發出來：“何聚伊，你不是靳湛言，你也不是林溫紫，你不該知道這麼多的。”
“嫂子，雖然這個稱呼很可笑，但我還是要叫你一聲嫂子。”
何聚伊笑聲苦澀，“如果沒有你親手將我送往美國讀書，我定然不會遇上同樣在加州學醫的林溫紫。也不會知道，靳湛言早已找到了活著的林溫紫，在你們前往美國遊玩的時候，正是他與林溫紫重逢的時候。”
是這樣嗎？
當時我還在疑惑，他從美國回來之後，對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是因為知道了林溫紫還活著？是因為放下了心裏的負疚嗎？
那麼，我們從美國回來之後，那一場婚禮，那一場他默許下的替婚，他是真的想要娶我？
如果，我不逃婚，我和他也能在一起了嗎？
無數種可能在我的腦海裏來來回回，撕扯著，碾壓著，快逼瘋了我。
我一直很怕他，很恨他，不敢想從前，不敢想以後。
命運卻偏偏如一場四目劫殺的局，一招走錯，滿盤皆輸。
我們兜兜轉轉了那麼久，誤會一層接著一層，懷恨越累積越深刻，終究將最初的兩情相悅磨滅，走向了陌路。
現在，要怎麼辦呢？
何聚伊的聲音在安靜許久後突然響起，“我告訴你這些，隻是希望你別再繼續蒙在鼓裏，繼續誤會他了。哥哥已經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媽媽再有錯，媽媽也已經死了。命運給予的禮物，價格都已經明確地標在了那裏，我想，這些都已經夠了。對於你，嫂子……”
何聚伊似乎是笑了笑，語氣也慢慢轉成平靜，“我們都是希望你能幸福的。也請你，一定要幸福。”
幸福……
後麵她說了什麼，我一概聽不清了。
隻是胸口憋悶得發慌，眼眶發酸，最近的茶幾上的與何聚郤的合照我都看不清楚了，我極力地瞪大了眼睛，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刺目的陽光，慘白一片一片化開，仿佛要融進城市的虛無裏去。
我捂著胸口，大力捶著胸口，還是呼吸不上來。
可我不能再哭，不敢再哭，我隻能慢慢地說話，“聚伊，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幸福，我不知道我還抓不抓得住了……但已經這樣了，還能怎樣呢？”
最後的問句一錘定音，電話從手心慢慢滑下去。
我終於站不住。
冰箱陡然發出一陣細微的變電聲，嗡嗡如同被蜘蛛網圈住了的蚊蚋，千羈萬絆，終是惘然。在寂靜空蕩的客廳裏，聽來格外心慌。
電視裏正放著已故的張國榮的歌曲。
嗓音清澈，低吟淺唱。
“你這樣恨我，好不好過？溫馨被單，都變成負荷。
當牧童害了綿羊，難道覺得慶賀？”
我不好過。
我不好過。
我多麼想告訴靳湛言，在這真真假假、虛虛無無裏，我一點都不好過。
我害怕悲劇重演，我害怕期望落空。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敢觸碰。
現在得知一切本應是一場好夢，可過程太難太難……
太難了。
難到我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那麼疲憊，滿身風雨，傷痕累累。
我都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勇氣，像以往那樣一腔孤勇，去迎接和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