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依然顯得稚嫩的少女臉上竟然有一種神一樣的威嚴。
“十三年,”嫣兒歎息,“隻有十三年了,如果我的計算沒有錯誤,十三年後巨闕將帶走爺爺您的生命。”
“錯了,”黑暗中的葉勳微笑著,“我的好孩子,你已經錯了。”
“錯了?”葉嫣兒猛的回頭。
一柄銀色的短匕首插在老者的胸膛上,汩汩的鮮血浸紅了他蒼白的袍子。就在她凝神計算的時候,葉勳已經用匕首刺穿了自己原本就中了箭矢的心髒。
“爺爺……爺爺……爺爺!”葉嫣兒終於跪倒在葉勳的身前,“為什麼會是這樣呢?”
“嫣兒,放棄星相吧,”葉勳輕輕撫摩著嫣兒幼嫩的臉蛋,“爺爺的老師以前也這麼跟爺爺說,不要對星象這樣執迷。”
“我不明白!”葉嫣兒的眸子裏隻有迷茫。
“我的老師從熵陽宮的觀星閣上跳了下來,我老師的老師抱起巨石跳下了大海,再上一任的繼承者投入了火爐,”葉勳勉強地笑著,“葉氏經天派的每一任繼承者都死在自己的絕望下。”
“絕望?”
“當你真正看穿了星相的奧秘,你會發現你永遠不可能看穿自己的命運。我的孩子,你的計算沒有錯,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指摘你計算的錯誤。可是你算不清我的死期,那是因為我是你所關心的人。”葉勳撫摸著葉嫣兒的頭,歎了口氣。
“我……不明白,”葉嫣兒搖著頭,“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啊!”
“爺爺的老師說,星相的計算,隻有在計算和你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時才能趨近於準確。可是當你計算和自己相關的事情的時候,你計算的結果就在影響著世界的未來。如果你不去計算,我是不是根本沒有機會使用這把匕首呢?”葉勳淡淡地笑,“你會允許自己的爺爺把匕首刺進胸口麼?”
“嫣兒,我的好孩子,”葉勳愛憐的看著葉嫣兒,“人生理所有的悲哀和快樂你都學會了,你懂得悲傷,因為你在關心我啊。”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葉嫣兒低下了頭。
“我的老師跳下樓宇之前對我說,放棄星相吧,作一個不管星命而自由漂泊的人。直到三十年後的今天,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我能做的隻有這個了,”葉勳使勁的抓住葉嫣兒纖細的臂膀,“嫣兒,看見爺爺的血了麼?不要執迷了,星相永遠不能告訴你天地的一切奧秘。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要管諸神的意願,在你的精神潰散前,你要自由自在!”
“爺爺―――!”葉嫣兒撕心裂肺地大喊。
“嫣兒,星相不是生命的一切,在你像爺爺這樣不可自拔而絕望前,好好地活著吧,有滋有味的活著,比什麼都要好,”葉勳的聲音低落在嫣兒的耳邊,“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其實你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呢,比子鳶公主都要漂亮,對了……”
葉勳抬起頭,瞳仁逐漸潰散。
“幫我跟公主說聲對不起,老頭子再也不能陪著她了,可是,無論子鳶公主也好你也好,都要活下去啊,好好地……活下去……”
星光灑落一地,葉嫣兒手中的算盤掉下來,算珠子和密密匝匝的星光一樣跳散著滾落滿地,一同滾落的,還有葉嫣兒的眼淚。
“爺爺……”葉嫣兒把臉貼在了葉勳的的胸前。
後秦五年的冬末,在一個寂靜的深夜裏,擁有百裏家最大的特權的老祭司葉勳,在中了魔君秦舞的一箭後苟活下來,然而那天夜裏,卻突然死去,死的時候他的身上插著一把銀色的匕首,百裏子鳶和鹿塵發現的時候,臉上帶著淚花的葉嫣兒蹲在葉勳的身邊,無論百裏子鳶怎麼詢問,葉嫣兒都沒有吱聲。
翌日,由百裏家大家主百裏卿和和八王爺百裏耶親自主持的對葉氏昭公葉勳的葬禮,在西梁六郡中心的斷雲山舉行。
就連辰冕城裏的皇帝葉愷和葉沁也親自前來吊唁。
大漠蒼顏浮沉流沙 第五十五幕 中毒的百裏子鳶
箭緊緊地繃在拓跋之弓的弦上。
葉嫣兒扣弦的手依然穩定,葉勳留給她的鐵指套幫助她拉開了四百斤的硬弓,一枝雪花鋼鍛打的倒勾狼牙箭就在她的鋼弦上。
可是葉嫣兒遲遲不敢發箭。
身邊顧燼焦慮地看著她,握刀的手上也沁出了冷汗。
不到三百尺外,百裏子鳶和鹿塵背靠著背,站在飛揚的塵埃中。超過三十騎鐵馬在他們身邊往複奔馳挑釁。
後秦國大軍的赤旅騎兵算是和百裏家的饕餮血侯、煙江鐵騎三大騎兵號稱騎兵中最強的三支騎兵。
對陣中,百裏子鳶和鹿塵帶領的一百名騎兵雖然勇敢,卻無法抵擋後秦國三百鐵馬組成的鐵連環。僅僅是三次結隊衝鋒後,葉嫣兒他們一方就隻剩下了領軍的百裏子鳶和鹿塵,而他們的馬也被一丈零八寸的長鐵槍刺穿了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