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他再次看清河涯的臉,忽然明白了那聲音的意思。
河涯竟然是在笑,笑聲憋在喉嚨深處,隨著喘息一陣一陣。
“鹿塵!”百裏子鳶全身繃緊,握著烏丸的刀柄,卻不知該怎麼做。
“紮……紮他的背後!”鹿塵的雙臂漸漸開始顫抖,“他的魂已經沒有了,他不是那個河前輩!”
百裏子鳶不再猶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底的恐懼,大吼著衝了上去,烏丸對準了河涯的右肩紮了下去。
刀鋒輕易地破開了皮肉,溫熱的血濺了百裏子鳶滿手,隨後百裏子鳶感覺刀鋒觸及了**。那是老人的肩胛骨,百裏子鳶明白過來,心裏一顫,手上的力道小了下去。
鹿塵感覺到龍淵上的壓力忽地減輕了,就在同一時刻,百裏子鳶看見那雙不分黑白的眼睛慢慢地轉過來對著自己,河涯的臉上沒有痛苦的神色,喉嚨裏依舊是低沉的“嗬嗬”聲。
那是死人的眼睛!
百裏子鳶幾乎要喊出來。
河涯的瞳孔開始擴散了,隻有死人的眼睛才是這樣的。在汝陽王府戰後的護城河河灘上,河水是紅的,他看見無數雙這樣的眼睛靜靜地麵對天空。
短暫的失神令百裏子鳶失去了退避的機會。
河涯的手臂仿佛一根鐵棍,揮過來重重地擊打在她的側臉,一口鮮甜的血噴出去,百裏子鳶翻滾著倒地。
半邊臉完全地麻木了,百裏子鳶不知道是不是一側的整排牙齒都掉了下來。
河涯轉過了崩口的刀,踏上一步。
“不要過來!”百裏子鳶對著撲來的百裏未央大吼。
可是太晚了,河涯再踏一步右轉,他高舉著戰刀把撲來的百裏未央掃向骷髏手裏的烏鯊。可是河涯接下來的一步沒有踩實,背後狂龍的咆哮聲,百裏子鳶在這個間隙裏撲了出去。
“這個人……這個人瘋了……”鹿塵的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
“我們快離開這裏!”百裏子鳶說著去看未央,未央昏死在烏鯊的旁邊。
烏鯊渾身散著烏青色的光,它在吞噬百裏未央!
晚了!百裏子鳶想上前去挽回已經太遲了。
多年前她想要保護百裏未央,可是無能為力,多年後的盡頭,她同樣隻能看著。
百裏子鳶的眼睛濕潤了,她的白瞳逐漸變成猩紅色。
瞳術?爆血?四大基色?殺戮,罪與罰的領域,正在開啟。
“如果外麵那幾十個行屍讓我們出去的話……”鹿塵似乎沒有注意到百裏子鳶的變化,他緊緊地抿嘴,全身的姿勢緩緩下沉。
龍淵槍鋒落在了地上,他右手握在龍淵的槍尾,左手沿著槍杆緩緩地推了出去。長槍變成了他懷抱中的巨箭,在演武場中關於這一槍的記憶跳了出來,像是一道閃電。
極烈之槍?屠龍術。鹿塵努力地讓自己不要去想外麵的幾十具行屍,也不要想膝蓋上的疼痛。他腦海裏浮起的是顏小敘劃下的槍圓,無數的圓互相地嵌套、交錯,當他發出那記攢刺的時候,他需要一舉穿破所有的圓。
時間會近乎停止,當他爆發力量的瞬間,他將再也沒有思考和更改的機會。
瘋狂中的河涯似乎意識到了這邊的危險,他提著刀轉身,喘息聲變得越發沉重而急促。
那雙分不出黑白的眼睛緩緩地轉動著,打量著鹿塵的動作。
陰殿中的寂靜帶著死亡的氣息,百裏子鳶張開胳膊擋在百裏未央的屍體前,她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她和鹿塵中惟有鹿塵可以擋住河涯。
可是這時候的河涯完全不像一個老人,他的行動雖然遲緩,但力量卻像是一隻烈鬃熊。河涯背後被烏丸刺出的傷口緩緩地滴血,他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雙眼隻是直直地盯著鹿塵的槍鋒。
血滴落在地上,漸漸地彙成了一小窪。河涯的背後在滴血,鹿塵的膝蓋也在滴血,方才他膝蓋下的方磚已經碎了,鋒利的碎磚刺了進去。
“別管這個瘋子了!我們趕快走!”百裏子鳶看著那些血彙集的地方衝著鹿塵大喊,她緊張地回頭看外麵,已經是熊熊的大火。上萬斤的清油同時被點燃,瓷缸在烈焰中裂開,油潑得滿地都是,大殿前方一片火海。
可是鹿塵卻沒有動。
他麵頰上的肌肉繃緊,牙齒緊緊地咬合在一起,努力要抽回槍杆。
可是槍杆隻是顫動,它被緊緊地攥在河涯的一隻手中,不能進也不能退。
鹿塵的臉色變了,他的雙手不能勝過河涯的單手力量,而本來應該重傷得失去知覺的河涯正在緩緩地抬起頭來。
“你,勝不了我的,鹿塵,”河涯的聲音完全不像人聲,“除非烏鯊離開這裏,他們布下了陣法,我成為了烏鯊的死侍!”
河涯笑了,他咧開了嘴,像是要撲上去撕咬獵物的野獸。
鹿塵的身體猛地一震,後背離開了柱子。沒有明顯的動作,可是力量逆轉了態勢,鹿塵不能控製自己的腳步,一步接一步地倒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