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都,陽春三月。

夜春雨貴如油。這場雨從前天半夜開始直到昨天中午,就像小媳婦的臉樣,剛晴了刻鍾,下午就又迎來更大的場雨。天黑沉沉的,風吹過小區高層樓房的間隙,發出陣陣嘶吼,就像恐怖裏從地獄歸來的惡魔,陣陣撕裂著這片天地。這樣的天氣,似乎更適合看書喝茶碼字。

賀星從夢裏醒來已經是上午9點。像這樣睡到自然醒是他過去十幾年每天都渴望的事情,可是這樣的日子從去年秋天開始致延續到現在,已經逐漸讓他厭倦。

告別千篇律每天996式的上班族日子,如現在這般不用時時緊張漏掉老板的電話微信,員工的雞毛蒜皮,可以花上比上班時多三倍的時間來洗簌、吃早餐,他甚至已經記不得今天是幾號星期幾了。自從去年被迫從公司離職,這半年多來,賀星的睡眠變得出奇的好,再也不會像上班時那樣晚上睡不者早上醒不來。

他從事人力資源工作有十來個年頭了。往常每到工作日特別是周上午,他的起床比軍隊的緊急集合還迅速,麻溜的洗簌整理著裝,不到20分鍾就可以出現在地下停車場。每個周他都要趕在8點半以前到達辦公室,準備當天的高管例會,確定各位大佬們的到達時間。

而現在,他似乎再也不用擔心出門電腦忘記帶了,車鑰匙忘記拿了,也不用再隨時翻新聞心情隨著油價的漲跌幾多歡喜幾多愁。

小區樓XHY區裏的楊柳,從去年的滿樹蔥鬱到掉得隻剩下幾片枯黃的葉子,到今年第點嫩綠出現在他眼底,直到今天望出去已經片綠色的海洋,猶如小時候家鄉的田野,每當春雨降下兩三場,不用刻意,到處都能看到生機勃勃。這個過程就像拍電影樣,賀星作為唯的角色天都沒有錯過--哦對了,除了去年失業後兼職做了兩次國外旅行團領隊,當時就像獨自去旅遊樣,去到東南亞的萬佛之國緬甸,在藍天白雲下把翡翠佛塔、大金塔、瑞喜澤宮拍了個遍。他還甚至成為了旅行團裏“老美女”們的專業攝影師,得到了美女們的致好評,度讓他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麼沒有幹脆選擇去當攝影師,而是選擇從事如過街老鼠樣人人喊打、老板員工兩頭不討好的人力資源工作。

如今這段時間,他好像再也不擔心股東的刁難,老板的斥責,同事的挖坑--雖然他曾自豪的以為自己是“填坑高手”,但有時候在真正的“填坑”麵前,他直爽樂觀不拘小節的性格偏偏完全不夠看。現在的他,不用每天起床第時間對著鏡子整理著裝,頭發弄的絲不苟,皮鞋鋥亮,出現在公司裏給人的印象永遠是霸道而不失隨和的矛盾體。如今,他生活變得慵懶而隨性,甚至每天都懶得再打理頭發,任由頭發亂糟糟的真像個油膩中年大叔,而且還是失業的油膩中年大叔。

從農村走向大都市,賀星清楚的記得他是如何路跌跌撞撞才走到今天。

十幾年來,他每每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會安慰自己:“我已經比很多人要過的好了!”特別是前幾年忽如其來的場大病,他從鬼門關轉了圈又再回來,感覺整個世界都永遠是那麼美好,永遠充滿陽光和希望,覺得往後餘生都是賺來的了。

所以他變得越來越不像年少時那樣鋒芒畢露,眼睛也不再清澈如家鄉夏夜星空,笑容少了,多了些沉默。可是他卻永遠也忘不了童年時代他曾被鄰家小姐姐當麵背麵“歌星歌星”的叫了不知道多少回--那時的他啊,流行金曲聽兩遍就會唱,讓他往後的成長路上很長段時間都以為自己能真正的登上世界大舞台,成為真正的明星。。

可是生活好像總在跟他開玩笑,他還記得從高中時期開始就不得不開始向校園廣播投稿賺取生活費,而大期間年,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給不同的中小學生輔導,甚至還去大街上散發旅遊廣告傳單。這切的努力都是為了讓他自己能活下去,能堅持到大學畢業,而家裏卻給不了他任何幫助。那時的他根本不知道也沒有任何資源去開發去拓展自己的天賦,而和大多數農村的少年樣,考大學,找工作似乎成了他們唯的出路。

甩甩頭,賀星努力把這些像電影片段樣在他腦海裏來回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思緒甩出去,打開電腦,試著再去書寫這個並不算完美的世界和他看起來充滿失敗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