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黑風高。陣陣涼風卷起青石板地麵上的碎屑,在錯綜複雜的街頭巷尾橫豎刮過,打了個小卷,拖著一片輕浮的羽毛落在巷角的一雙黑靴之上。
黑靴的主人感受到一絲涼意,本能得抬起手想要拉緊衣裳,就在這一刹那,一小段鋒利折光的刀鋒透過了他的胸膛,撕開了衣裳,亦撕裂了肉身。他艱難得低下頭,瞥見鮮紅的血液從刺入的刀鋒上滑過,滴入地麵。下一刻,綿軟無力的身體便沿著牆麵滑落了下去,身軀之上的頭顱即將砸到青石板上時,被一雙大手拖住,隨即輕輕得放了下去。
行凶之人緩緩抽出屍體中的彎刀,刀身並不長,約莫一尺,從刀尖至刀柄,一股渾然天成的寒氣攝人心魄,刀柄下連帶著一束銀色小吊墜,原本精致的圖案,這時因為殺戮的緣故,已沾染了鮮血。
淡淡月色之下,巷角處,一個黑影收起手上的彎刀,揣入懷中,瞟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屍體,縱身一躍,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短暫的停歇,涼風依舊刮起,帶起黑靴旁的羽毛,飄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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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多年前,中原大陸,諸雄並起,紛爭繚繞,戰火蔓延之廣,激烈之程度,乃曠世奇觀,天下不論當世者還是後輩談資,無不感慨萬千。
北端之朔族,南方之峨族,西處之突厥,在此時便也是摩拳擦掌,窺探中原。諸雄之中,實力最為強橫的便屬健、燎二國,以中原最為源遠流長的河流—石清河為界限,割據西北和東南,隔河對峙,一爭雌雄。其它小國基本也是根據自身地理位置,紛紛各站其隊,各投其主,深怕身旁的霸主不顧隔岸的對手,先舉兵滅了自己。並且在二虎相爭時,還能趁機撈得好處,當兩敗俱傷之時,便可扭轉自身弱國的局勢。
但這些小國終究是落了算盤,原本兩虎相爭的局麵,在南方峨族與燎國建立同盟之後,天平開始傾斜,燎國之主燎上帝,率領六十萬燎軍和峨族十五萬狼騎,以鋪天蓋地之勢,一舉滅了不可一世的健國!
“咦?”一個稚嫩的嗓音充斥著疑惑,“峨族這十六萬狼騎是怎麼渡過石清河的呢,有那麼多船運他們過去麼?”一個半點大的小男孩一臉疑問得望著戲台上的說書人。
一臉書生卷氣的說書人,懷裏抱著一本青色雜書,一手持著白鵝扇,像模像樣得扇著兩下,聽到這聲小屁孩的疑問,臉色一頓,尷尬之色轉瞬即逝,搖晃著腦袋,大大咧咧地說道:“這還用說麼,當然是我們燎國六十萬大軍正麵渡河衝鋒,指揮峨族的狼騎向北躍進,繞過石清河,在建國的側麵發動突擊啦。”
隻有五六歲大的小男孩歪了歪腦袋,撓了撓後頸脖,又發出稚嫩的聲響:“可是我聽爹說過,當時燎國的東北邊,大大小小有十幾個小國家,嗯。。。他們怎麼會同意外族越過他們的領地呢?”
戲台上的說書人,掩著扇子幹咳了兩聲,有些怒聲道:“天下都知道燎國要一統,就那些芝麻大點的小國,誰敢違背大燎國?你這屁大點小孩,哪來這麼多可笑的問題。”
“哼!我看你是自己連曆史都沒搞清楚吧,一點意思都沒,不聽了,我去找我爹玩了。”說著,小男孩提溜著掛在腰間的破洞褲子,踩著沾滿泥巴的草鞋蹦蹦跳跳一溜煙跑了。剩下說書人氣憤地在戲台上狂扇扇子,嘴裏直嘟囔:“屁都不懂,還不聽解釋。”說著瞅了眼台下其他幾個小屁孩,憤憤然地問道:“你們可還想聽後麵的故事,要是不聽我可走了。”
“聽聽聽,要聽的哥哥。”台下幾個穿著開襠褲的屁孩,捧著腦瓜子,一臉崇拜地望著戲台之上。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剛才那個小男孩所提問題的困擾。
得意洋洋的神色重新浮現在說書少年青澀的臉頰上,“咱大燎國一統之後啊,那是大力發展水運和農業,造福天下百姓。。。。。。”
朗朗的說書聲,抑揚頓挫的夾雜在集市的吆喝聲中,混著賣菜聲,討價還價的嘈雜,回蕩於各個菜市之中。
衣坊間,青澀少女們試穿著各類新奇衣裳,有些看似還是外域引進的奇裝異服,相互間嘻哈調侃之聲不絕於耳,樂嗬的好不自在。
胭脂坊內,婦人們帶著各自的男人調試著形色各異的粉底,挑剔得環顧在琳琅滿目的商品前,疲倦的男人們立在一旁,不耐煩得掃過粉嫩的胭脂,不自覺得向醉仙樓的方向看去,略微有些出神,隨即立馬回過神來,偷偷瞥見自家媳婦注意力完全都在胭脂上時,才輕輕籲了口氣。
街道兩旁的各類小吃攤位倒是最吸引顧客的地方,不需要攤主自己扯著嗓門吆喝,便有很多年齡各異的顧客登攤拜訪,小孩子拽著大人們的手,指著攤位上的棗兒糕,伸出了五個手指,好像是表達著他能一口氣吃五個;少女挨在相好的身旁,一起品嚐著豆子粥的香甜;剛夯實完城牆的勞工大漢,將三張蒸餅疊在一起,也不顧燙,捧著大口的咀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