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兩口子一起去拜訪了韓文富夫婦。聽說了這中間的事情後,韓文富給兒子寫了封手書,讓他在中間斡旋,盡量不動幹戈而退兵。
黃茂林帶著厚禮去了韓敬博家,韓敬博親自接待了他。
黃茂林給韓敬博鞠躬,“因著我這點小事情,勞動四叔和四嬸,是我的不是!”
韓敬博笑著讓他坐下,“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到縣裏不到一年,辦差事
不說樣樣妥帖,至少沒出過差錯,也沒給賀大人丟過臉。賀二爺我也認識,雖說性子有些驕縱,並不是那等殺人放火的惡人!”
黃茂林高興得直念佛,“那敢情好,駱掌櫃不足為懼,我隻擔心賀家相幫,那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韓敬博家的李氏在一邊插話,“你不用擔心,駱家閨女不過是個妾,又沒生下一男半女。賀二奶奶有兩子一女,何曾把這個姨娘放在眼裏。你看姓駱的在外頭招搖撞騙,駱姨娘在賀二奶奶麵前,老實的跟個鵪鶉似的。家常見了我,她也要行個禮呢!如今倒打起我們的臉來了!”
李氏自從跟了韓敬博,身份大漲,雖然黃茂林的大伯如今和她娘家有些生意上的爭端,但那是內裏的事情。且李氏深知,自己的臉麵全靠韓敬博掙來的。如今賀二爺的假丈人要打韓敬博的臉,她自然不能任由駱家得逞。
韓敬博對李氏說道,“明兒你去拜訪賀二奶奶,找個什麼由頭都行,多帶些禮去,稍微提兩句。”
黃茂林見機行事,立刻拿出了二十兩銀子,“四叔四嬸為我操心,豈能還讓你們破費。這是二十兩銀子,我也不知夠不夠,還請四叔四嬸教我。”
韓敬博笑了,“哪裏要得了那麼多,你先拿一半回去。你辛辛苦苦往縣城跑,一年能掙多少銀子,這點子錢,也就駱家還惦記著,賀家人何曾放在眼裏。”
從韓敬博家出來後,黃茂林照常去那幾家送貨。
果不其然,他再次遇到了駱掌櫃。姓駱的這回二話不說,找幾個人直接把黃茂林拖到了沒人的地方,自己寫了一份契約書,強行讓黃茂林按下了手印。
這回他更無恥,直接五兩銀子買下黃家的秘方,上頭還寫著嚴禁黃茂林再來榮定縣賣豆腐。
簽完了霸王條款,駱掌櫃丟下五兩銀子,並說過兩天讓人去平安鎮學做豆腐,然後揚長而去。
黃茂林立刻又去找韓敬博和李氏。
韓敬博見駱掌櫃居然幹這種不體麵的事情,氣的笑了,“你先回去,把你當初和陳家簽的契約書拿過來。有了這個,也能證明你這方子不隻五兩銀子。”
黃茂林立刻掏出了當初和陳掌櫃簽的契約書,“都在這兒呢,請四叔過目。”
韓敬博沒想到他居然把這個帶來了,暗自讚歎,是個機靈的。
黃茂林在韓敬博家住了下來。
李氏第二天上午就去拜訪了賀二奶奶,送了一份厚禮。兩位婦人先說了一陣子閑話,李氏這才說明自己的來意,並把兩份契約書都給賀二奶奶看了。
賀二奶奶大怒,“這賤人,我娘家還不敢做這種事情呢,她倒比我還威風了!大哥明年任期就滿了,如今一大家子哪個不是謹小慎微,誰還敢在外頭找事!若是被上官知道了,還不曉得明年要被發配到什麼地方去!多謝弟妹及時來告訴我,若不然我們都蒙在鼓裏,倘若被知府大人知道了,今年的考評打個中下,我活剝了她的皮!”
賀二奶奶當著李氏的麵,讓丫鬟叫了駱姨娘過來,把兩張契約
書甩到她臉上,“好個麵甜心毒的賤人,我平日縱容你,你倒得臉了!如今敢去搶人家的方子,明兒是不是就敢一包耗子藥藥死了我!”
駱姨娘嚇得立刻跪了下來,把那兩張契約書一看,立刻就明白了,忙跪著爬了過來,“二奶奶息怒,我再也不敢的!必定是有人挑唆了我阿爹,我這就回去讓我阿爹毀了契約書,以後黃家賣黃家的,我家賣我家的,井水不犯河水!”
賀二奶奶哼了一聲,“你可別做這個樣子,一會兒你們二爺回來了,又說我傷了他的心肝肉!”
駱姨娘忙賠笑,“看奶奶說的,我算哪個牌麵上的人,也配稱爺的心肝肉,奶奶才是這屋裏第一人!”
駱姨娘雖然得寵,但她一向懂規矩,並不在賀二奶奶麵前耀武揚威,賀二奶奶這才容得下她。
李氏見賀二奶奶教導姨娘,忙自己先回去了。
賀二爺聽說後,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他一向不操心家裏事,覺得不過是一年百八十兩銀子的事情。
奈何賀二奶奶認真,“我的爺,你成日家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別說普通老百姓家,就算咱們家,百八十兩銀子也不是小事。這衙門裏成天告狀的,哪一件不是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別說上百兩銀子,三五個銅錢都能要人命。若是被大哥知道了,爺就等著吃掛落吧!我把話帶到了,剩下的就不關我的事了!”
賀二爺聽的頭皮發麻,忙讓人去告訴駱掌櫃,趕緊把契約書退給人家,再去賠禮道歉。
賀二爺怕被他大哥教訓,又把駱姨娘叫過來訓斥了一番,讓她好生約束家人,莫要再生事!
賀二奶奶查看了李氏送來的禮,裏麵有一包茶葉,一匹綢緞,還有一根金釵。
賀二奶奶把東西都收下了,雖然駱姨娘懂規矩,但賀二奶奶也看得出她的野心,正蠢蠢欲動想生個兒子來跟自己打擂台。
借著這個由頭,賀二奶奶狠狠轄製了駱姨娘一回。
韓敬博當時讓黃茂林收回一半銀子,黃茂林並沒有收回去。果然,後來駱掌櫃用強,李氏隻能把禮備的更厚一些。
就這幾樣東西,黃茂林的二十兩銀子花了個精光。再加上來的時候給韓敬博夫婦備的禮,這一反一複,去了不少銀子,但好歹把縣裏的生意保住了。
隻要駱家不來鬧,別的幾家也不敢找事。
還沒等黃茂林回平安鎮,駱掌櫃差人送來了那張契書,又奉上了五兩銀子作為賠禮。
黃茂林辦完了事情就回家去了,等事情了結之後黃炎夏和葉氏等人才知道。
明朗聽完之後心裏很失落,縣太爺一個拐彎抹角的親戚,就能壓著四叔的頭去給賀二奶奶送禮。好在縣太爺賀大人並不是那一味盤剝百姓的昏官,姐夫這才討得一線生機。
明朗立刻警覺起來,四叔在縣裏任書吏,他在鎮上做先生,叔侄二人看似一裏一外互相拱衛,但實則力量非常薄弱。
如自己,隻能在平安鎮多得一份百姓的敬重。如四叔,在縣裏仍舊是如履薄冰喵喵尒説
,頭上壓著幾座大山。
想要破這個局,叔侄二人必須再往前進一步。
明朗默默的喝著茶水,秋闈太難了,先生考了三次才考上,自己如今才十六歲,怕是還要再蟄伏一段時間。
榮定縣城裏,韓敬博一樣坐在書房裏沉默。他這樣不入流的小吏,隨便一個九品官都能碾死自己。一是因為自己不入流,二是因為韓家底蘊太薄。
像縣裏的幾個大族,雖然後輩子弟並無幾個有功名,曆任縣太爺都會親自過去拜訪。
可家族底蘊非一朝一夕能成,需要無數的子弟去拚殺。自己如今隻是個秀才,勉強做了個書吏,除了個磚窯,並未為族人做什麼實事,隻是說出去好聽一些罷了。
韓家子弟讀書不多,明朗兄弟年紀又小,韓家在榮定縣想出頭,怕是任重而道遠。
葉氏聽到了事情的經過後嚇得心驚肉跳,“老天爺,這想多掙幾個錢真是不容易。好在那姓駱的隻是讓茂林按了個手印,若是再心狠一些,把他打一頓也是白打!”
梅香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勸葉氏,“阿娘,家業都來得不容易,好在這次平安度過,以後也就好了。”
葉氏吐了一口氣,“是啊,茂林能幹,總不能因為前頭可能有不順利,就把他困死在平安鎮不讓他出去。”
黃炎夏知道後也十分後怕,並一再要求,以後黃茂林去縣裏送貨一定要帶著人一起。自己也可以,茂源也行,不拘是誰,實在不行花錢從族裏雇個人也行。
為了安大家的心,黃茂林讓梅香做了一桌酒席,把黃炎夏一家子和葉氏一家子都請了來,一起吃頓飯。
契約風波才過了沒多久,方孝俊又要去參加院試了。
黃茂林原說陪他一起去,方孝俊堅決不從,“大哥成日家忙得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了我還去過一回省城。這回有我大哥陪著我,您不必擔憂。”
黃茂林一聽說方家老大陪著妹夫一起去,遂放下了心。但他想到去省城花銷高,塞給方孝俊一些銀子,“你考試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這幾個錢你拿著路上買幾杯茶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