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緣起緣滅(1 / 2)

“太虛劍宗第六十四代親傳弟子穆容,殘害同門,觸犯門規,掌門下令命戒律堂斬其劍骨,散其修為,此生不可再踏入太虛劍宗山門半步。”

五十二個字,不長不短,卻將穆容用了二十年追尋大道的修行之路給盡數斬斷,他們沒有要她的性命。

因為比起死,從雲端之上,打入凡塵泥濘,從此與長生大道無緣,才更叫人生不如死。

見過天地之浩蕩,又怎甘心俯首做螻蟻。

她要逃,隻要劍骨還在,終有一日,她會用手中的劍,告訴天下人,她穆容是清白的。

逃出戒律堂比她想象中輕鬆很多,但一種說不清的異樣感,莫名盤旋在心頭,——猶如風雨來襲前的安靜。

仿佛是為了印證穆容的想法,她剛跌跌撞撞逃到後山,劍宗的警世鍾就被人敲響,鍾聲激蕩,響徹太虛劍宗的五峰三塔,顯然她的逃獄,已經被宗門發現了。

穆容喘著氣,艱難地撐起殘破不堪的身體。腳下是群山霧海,萬丈深淵。她的一身青衣被染成鮮紅,空蕩蕩的右邊袖子垂在一旁,隨著獵獵的寒風晃蕩。

“習劍者,本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是師姐先加害於我,弟子對她起殺心又有何錯?”她不服氣,即便是已經被折磨到了苟延殘喘的地步,也不肯低頭。

仰著脖子,那張滿是血汙看不清麵容的臉上,唯有一雙眸子依舊清明,“弟子殺人隻會用劍!”

謝玄的依舊是冷若冰霜的模樣,哪怕就在剛剛,他才親手砍下自己徒弟的右臂。

“所以你用劍殺了俞麟?”那雙從來隻焚香折梅,早已和光同塵的手,此刻舉著劍,指著她穆容的眼。

“我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俞麟已經,已經——”她眸子裏所剩無幾的堅毅瞬間被擊碎,被悲痛席卷。

那是俞麟啊。

那是她一手帶大的小師弟,從牙牙學語,到翩翩少年,他應該是鮮衣怒馬,是一世疏狂,是雲台峰上最輕快的一陣風,最熱烈的一團火。

可風止住了,火熄滅了。

哽咽的聲音被淚水淹沒,潰不成堤。穆容原本以為自己的淚水已經幹涸,但一回想起當時醒來那刻——看到躺在身邊,胸口插著她的隨身配劍,致死都沒有閉上雙眼的俞麟。

千瘡百孔的心髒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淩遲,那是比她被斬去右臂時更加絕望的切膚之痛。

“回溯之術不會騙人。”謝玄的聲音理智而冷漠,亦如他萬年來如寒山玉雪的冰冷劍意,似乎眼前痛不欲生的女子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回溯之術由大能燃燒修為逆轉時間的秘法,可以通過死者尚未消散的魂魄查看死前生前最後的映像,根據消耗的修為推動倒流的時間。

但因為反噬的後果嚴重,若非與至親至重相關,極少有大能願意損耗修為,背負紊亂天道的因果。

隻是穆容無比清晰的知道,謝玄願意用,自然不是為了她。

她被二十年的溫柔體貼,衝昏了頭腦,讓她忘了,她的好師尊是這天衍大陸上的第一劍修,渡劫期的尊者。

是修劍道的謝玄,是修無情道的謝玄。

血從嘴角溢出來,穆容卻似乎毫無知覺,隻死死望著眼前謫仙般風光霽月的男人,她的眼神裏有著淚,也有著恨,猶如當年在滄溪鎮上被獻祭給河神時候的那般決絕。

隻是二十年前是這個男人救了她,而現在男人也要為了正道大義來取她穆容的性命,就像當年那群為了風調雨順的愚昧的村民一樣。

“哈”,穆容自嘲的扯了扯唇角,鐵鏽的腥味順著咽喉漫上口鼻,真是讓她惡心至極。

“若有冤屈,你可如實稟明戒律堂,為何要打傷戒律堂弟子,逃獄叛出?”開口的是位青衣長須,神情威嚴的老者,也是戒律堂的戒律長老周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