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老先生專門等候在此,看樣子是已經知道了司馬雷的事,也猜想到他這個重情義的傻徒弟一定會第一時間出城阻止。隻是他這樣的決定未免草率。
“師父,司馬雷是我的親人,徒兒不能見死不救。”
聽了這話的夏侯博彥真想找根棍子,好好敲打下這傻徒弟的榆木腦袋。
“沒說不讓你救,隻是你該換一種方式。”
哎,古來帝王家最是薄涼。當初,他拒絕收玉衍為徒,也正是這個原因。可在後來的相處中,他卻發現玉衍這孩子與其他出身皇家的皇子們截然不同。他天性純良、重情重義。這樣的性情固然是好,卻恰恰犯了帝王的大忌。就好比此時此刻……司馬雷出事,他首先想到的是救人。至於這麼做很可能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他則全無考量。斯情斯景,如果換做是那位太子殿下,做出的抉擇必然不同。
容璟跳下了馬,大步走到師父麵前,拱手,謙恭地說道:“還請師父賜教。”
夏侯博彥微微眯起老邁卻依然精銳的眸子,“我且問你,那容華此刻會做什麼?”
容璟想了想,很快便給出答案:“應該是進宮去了。”一旦司馬雷率領一千武士闖進都城,鬧出的動靜必定不會小。容華必然第一時間就去見父皇。如果再能順勢拉他下水,就更好了。
“他進宮,無非是向皇帝請旨。我猜測他會提出由他率領一部分軍隊,鎮壓司馬雷。屆時,司馬雷的死活都將掌握在他手裏。而他,更是可以在陛下麵前隨意編排你的罪名。因為,他已經牢牢地掌握了主動權。我分析得可對?”
容璟重重點了下頭,的確會是如此。
“所以為師才說,你太衝動了。你這樣不管不顧跑去見司馬雷,不是已經中了那容華的算計?他巴不得你跑去站在司馬雷的陣營。到那時,他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將你們一網打盡。而你,非但幫不了司馬雷,還會把自己搭進去。如此得不償失,非智者所為。”
“那麼依師父之見 ……”
他著急地詢問夏侯老先生,後者卻隻是淡淡地看著他,並不急著開口道破天機,像是在等他自己去想明白。
容璟冷靜地思考,微微眯起子瞳,眼中有種莫名深邃而悠遠的光芒一縱而逝。忽然,一個念頭閃電式地從他腦中劃過,他頓時恍然大悟。
知道了。他現在做的不是去城去見司馬雷,而是應該進宮,從容華手裏生生奪下這件事的主動權。隻有那樣,才能解除眼下的危機!
“徒兒多謝師父教誨!”
見他原本渾濁茫然的眼忽而變得清明起來,夏侯博彥知道他已經想明白了個中關竅,微笑著點了點頭,“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事。”
容璟重重點頭。事不宜遲,他飛身上馬,掉轉方向,朝皇宮飛馳而去!
~~
“陛下,鄴王殿下來給您請安了。此刻人就在殿外候著,要不要召進來?”
因以前的太監總管犯了錯,被皇帝一怒下令打死。如今這位名叫李寅,人雖比上一位年輕,卻更顯老成周全。
梁帝近來喜怒無常得厲害,性情反複,讓他們這些當奴才的提心吊膽,更是人人自危。不過這李寅倒是個極聰明的,平日裏,每當梁帝詢問他對一些重要之事的看法,他總會裝聾作啞。他更從不與任何後妃皇子私下裏接觸。是因為,他聽說前麵那位之所以落得‘無疾而終’的下場,正是因為收了後宮某位嬪妃的‘賄賂’,想在皇帝麵前為那個妃子美言幾句,不想因此觸怒聖顏,悲慘收場。
此時,梁帝半倚半坐在軟塌上,身旁則站著剛入宮不久的容華。聽到容璟來請安的消息,父子倆不約而同露出一抹詫異的神色。
梁帝頗有深意地看了容華一眼,“你不是說,他現在當與那青龍首領在一起籌謀大事嗎?”
錯愕詫異僅有一瞬,很快,容華即恢複了從容泰然,恭謹回道:“兒臣也覺得有些意外。莫非是消息有誤?不管怎麼說,既然皇兄已經來了,父皇不如見上一見,看看皇兄說什麼,再行論斷。”
梁帝老邁的雙眼隱晦的一閃。
子衿這話無疑透著某種‘暗示’的意味。難道玉衍此番來,並不單純為了請安?
在梁帝的首肯下,李寅去請了容璟入殿。\t
寢殿之中,梁帝與容華有誌一同地看向大步如風走來的人。細細的打量下,發現容璟的神色與平常分毫無異。若非他隱藏得很深,就是他真的從容坦然 ……
“兒臣給父皇請安。”
容璟跪地行禮,對梁帝這位君父從來都禮敬有加,可也未免顯得有些疏離。
對此,梁帝雖有些不是滋味,卻也自認沒有資格埋怨孩子什麼。若非自己當初一意孤行將這孩子送去北興做質子,也不會落得今日父子情淡的下場。
“起來吧。”他淡淡應了一聲,將一絲落寞的情緒很好地掩藏在眸底。
容璟站起身後,又對容華微微頷首示意,“太子殿下也在?”
如今,雖然他已身在王爵之位,可人家到底是一國儲君。尊卑有別,他還是不能忘了禮數。
容華微微一笑,“今日倒是巧得很,你我兄弟一同來給父皇請安。”
請安?
容璟在心裏冷冷一笑,麵上則維持著七分從容、三分淡然,“是挺巧。”
“老三,正好朕有件事想問一問你。”
私下裏,梁帝總喜歡用兒子們的排行來稱呼他們,覺得這樣顯得親切。
“父皇請問。”
“朕聽聞,青龍部落首領司馬雷已經入京,蠢蠢欲動似要幹出什麼大事來。這事,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