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狄修出現在書房裏。
“有人罷工。看樣子,今晚主子隻能用膳房送過來的飯菜了。”
這裏的‘有人’,不用猜也知道所指是誰。
自打白念瑤搬來這卿雲軒,身份上難免尷尬,主不主,奴不奴的,連帶著狄修也陷進困擾之中,甚至不知該如何去稱呼她。所以,更多時候,他索性省去稱呼。
容璟抬起落在書卷上的視線,眉峰輕挑,似在做無聲的詢問。
多年相處,狄修與他自有默契,從這一個細微的表情看出他心中所想,狄修聳聳肩,“屬下也不知她怎麼了,隻是從剛剛起……她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閉門不出。”
奇怪了。她擅闖主子書房,主子都還沒說什麼,她在別扭什麼?
容璟一雙黑曜石般的子瞳有微許的波瀾閃爍,不待人分辨仔細,卻又極快地消於無形。仿佛片刻之間的情緒變化,不過是人的錯覺。
他沒說什麼,隻吩咐狄修傳膳。
而就在狄修去傳膳的功夫,他則步履緩然地走出書房。
等到他猛然意識到什麼的時候,發現竟在不覺間來到了白念瑤暫住的偏閣外。
琉璃走進卿雲軒,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幕。
容璟站在白念瑤房外,怔怔的出神。彼時,他長身玉立,夕陽的一絲餘輝灑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暖暖的光暈,使得他周身所散發出的氣韻似與平日裏有些不同……
隱約間,她隻覺得這樣的容璟少了些許籠罩於周身的淩厲與尖銳,卻多了那麼一絲絲的暖意和人情。
想到這裏,她臉色變幻了片刻,蒲扇一般的濃密羽睫在眼瞼投下一層淡淡的暗影,巧妙遮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悵然’ ……
翌日,天微亮容璟就已起身,準備去上早朝。雙腳踏出暖閣,卻有些意外竟在院子裏看見了白念瑤。
許是一夜未眠之故,白念瑤的眼圈周圍落著一層淡淡青暈,精神似有些不濟。
她站在院子裏,就那麼定定看著從暖閣中走出的男子,眼神裏流動著某種叫人說不清意味的情韻。
“王爺,我今日……可以出去逛逛嗎?”
容璟微微一怔。她一大早上等在這裏,就是為了問自己可不可以出去?即使沒有他的允準,想輕輕鬆鬆又掩人耳目地悄悄離開王府,對她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何必又多此一舉地問他?
話雖如此,他還是淡淡地點了下頭。
也正是他這一微微點頭,白念瑤眼波瀲灩流轉,忽然就笑了開來。
看著綻開在她嘴畔的弧線,容璟眸色一深,隻覺得這一刻她粉嫩唇瓣像極了含苞欲開的花朵,惹得他心神一蕩,竟忍不住想入非非起來。
要不是狄修的聲音忽在此時煞風景地傳來,他怕是就要壓抑不住一顆衝動澎湃的心,大步走過去,狠狠攫住她的唇。
目送容璟和狄修的身影雙雙消失在卿雲軒外,白念瑤唇角的笑意驀地消失。右手輕放在空泛的胸口,一點一點,緩緩地收攏成拳。
不用恨你固然是好,可是倘若連這‘恨’都沒了,我是不是也就沒有了繼續留在你身邊的資格和理由?
~~·~~
“你說誰?”
抬眸,淡淡的目光掃向前來報訊的小廝,容華素來清潤溫雅的眸子忽有淩厲的光暈凝聚。
“那女子自稱姓白,說又要事求見主子!”
聞言,容華美玉般精致的容顏閃過幾分陰冷,對那個女人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現顯然是慍怒多過錯愕的。
如今都敢明目張膽登他王府的門,難道她就不擔心……會被容璟發現行蹤,進而臆測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不過氣歸氣,既然人都上門了,總不好再避而不見。何況,前段時間他去向鄭貴妃討人情解救她的時候,已被容璟瞧見。想來,對她的身份,容璟早有懷疑。既如此,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
不多時,白念瑤被一小廝模樣的人帶到了容華麵前。
彼時,容華與翟天逸雙雙坐於涼亭,正圍著石桌下棋,氣氛倒十分愜意。
很顯然,白念瑤的出現打破了這份難得的愜意,無怪乎會遭來翟天逸非難冰冷的眼神。
從一開始,白念瑤就知道翟天逸這個人對她無甚好感,也不在乎在這‘沒有好感’的基礎上再添加幾許厭煩。故而此時,由著他去瞪視,她清澈的眉目隻在容華一人身上專注,唇角微微含笑揚起的一線弧度分外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