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又似乎有些說不通。容璟固然可與‘北興’合作，白白送去‘勝果’。但這麼做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當時率領大軍苦苦迎敵的可是他的至親。原本聲威大振的鄭氏父子，更因這場敗仗，從此銷聲匿跡。這絕不可能是容璟希望看到的‘結果’。
那麼，四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白念瑤越想越頭疼，幹脆悄悄退出了大殿。
她知道有人尾隨在後，卻並未出言道破。沿著小徑，她輕車熟路地來到一座廢棄的宮室外。正是前不久發生了‘宮刺’的地方。
在這裏，她見到了一個眼神與哥哥肖似的人 ……
“菀菀，你……好嗎？”
突然在身後響起的聲音，隱隱帶了些壓抑的克製。
什麼時候起，子衿與她交談竟要這般‘小心翼翼’了？
“我很好，再沒有更好了。”
嘴上如此說著，她卻疲憊地閉上雙眼，濃密睫毛似蒲扇般，在眼窩處投下一小片暗暗的陰影。
“菀菀，別騙我，我知道你很難過。”
難過？
原來……這就叫‘難過’。
當知曉容璟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一刻，她的心如是被一隻無情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一度快要窒息。
她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心亂如麻的她隻想殺了容璟，為九泉之下的親人報仇雪恨。
可當長劍意外刺進琉璃身體裏的那一瞬間，除了驚愕歉疚，她的心裏竟還有那麼一絲釋然。
還好傷得不是他 ……
嗬，有那麼一瞬，她竟然在慶幸。
這樣的她，簡直矛盾得可笑！
將她錯雜略顯悵然的神色攬於眼底，容華微微眯起的鳳目極快地閃過一絲什麼，卻很快又消散在那清冽溫雅的眸色裏，再難尋得分毫跡象。
“我沒想到三哥會這般對你……”
語氣帶著微許忿然，突然，他上前一步。
白念瑤猝不及防，被他緊緊握住了微涼的小手。困惑不解的視線隨之撞入他溫柔似水的眸光。那樣的溫柔繾綣，曾令她幾度心悸、幾度沉醉，如今都盡數化為冰冷的淡然。
從何時起，她的心就似那清涼湖水，任他垂柳千般溫柔絲滌，卻難再吹起半點漣漪 ……
如離開時一樣，白念瑤悄無聲息地回到大殿，除了容璟沒能引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雖說她現如今的身份還是鄴王妃，終歸母家力弱，自不會被這些皇族顯貴看在眼裏，也就談不上什麼‘存在感’了。
“既然貴國有意聯姻，怎麼朕卻不見貴國派來和親的公主？”
聞得這聲詢問，尉遲玦神色微赧，悻悻而道：“皇帝陛下見諒，公主身子嬌貴，難捱舟車辛苦，半路上就病了。唯恐讓皇帝陛下久等，我遂先行前來。待到公主身子轉好，就會隨後趕到。”
白念瑤忍不住抬起雙眼斜睨了侃侃回答的人一眼。這話……僅從字麵上聽來，的確像是這位北興三皇子在替公主解釋行程耽擱的緣由，更有致歉之意。可若深究起來……卻不難發現個中的幾分諷刺味道。
這便有些奇怪了。既為親兄妹，相互照拂仍嫌不夠，又怎會暗地‘使絆子’？
除非……
事實上，她揣測得一點沒錯。北興派來和親的這位‘公主’根本不是皇帝的親生女兒，不過是在芸芸皇親中尋覓出了一位模樣還算出挑的女子，皇帝假作收為‘義女’，再給個‘公主’的身份，替代本該行使和親之責的嫡係公主。
北興皇帝如此做，自有他的一番用意。
當下，大梁、北興表麵看來達成了和解，卻難保他日再度燃起戰火硝煙。屆時，大梁用他女兒做‘人質’，為人父者，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受苦受難，權衡左右，必定腹背受敵。
既然是病了，皇帝也不好說什麼。隻是心裏，仍有那麼幾分不快。
北興作為‘提議和解’的一方，‘誠意’似乎不太夠。原本，他打算隻要北興三座城池就好。如今看來……在城池的數目上他得重新斟酌一番了。
離開皇宮，容璟吩咐由狄修‘護送’白念瑤回府，自己卻無意同行。
許是找機會相見‘故友’去了吧？白念瑤如是一般臆測。至於讓狄修護送她回府，多半是擔心她會半路‘逃跑’。
他一向‘思慮縝密’，這點她從未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