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攬內權辣手逞凶 勸過宮引裾極諫(2 / 3)

光宗聽了,越覺驚得發抖,再加詢問。李後才將壽皇所說,述了一遍,更添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兒。

光宗到了此時,自然被她引入迷團,便道:“朕不再往重華宮了。汝等起來,朕自有計較!”

李後方挈嘉王擴起身,彼此密談多時,無非是說抵製壽皇的計策。李後又欲立家廟,光宗也是允從,偏樞密使王藺,以為皇後家廟,不應由公費建築,頓時忤了後意,立請光宗將他罷職,進葛邲為樞密使。

一日,光宗在宮中盥洗,由宮人奉邲進呈,光宗見她手如柔荑,禁不住說了一個“好”字。適被李後聽聞,懷恨在心。越日,遣內侍獻一食盒,光宗親自揭啟,總道是果餔等物,哪知盒中是一雙血肉模糊的玉手,令人慘不忍睹,那時又不好發作,隻得自怨自悔,飭內侍攜了出去。忍哉李後!懦哉光宗。自是心疾複作,夢寐中嚐哭泣不休。至紹熙二年十一月,應祭天地宗廟。向例由皇帝親祭,光宗無從推諉,沒奈何出宿齋宮。這位心凶手辣的李鳳娘,趁著這個空隙,召入黃貴妃,責她盅惑病主,不異謀逆,竟令內侍持入大杖,把黃貴妃重笞百下。可憐她玉骨冰姿,哪裏熬受得住?不到數十下,已是魂馳魄散,玉殞香消。李後見她已死,令內侍拖出宮外,草草棺殮,一麵報知光宗,詭說她暴病身亡。光宗非常驚駭,明知內有隱情,斷不至無端暴斃,可奈身為後製,不敢詰問,並且留宿齋宮,不能親視遺骸,撫棺一訣,悲從中來,解無可解。是夕,在榻中翻去覆來,許久不曾合眼,直至四鼓以後,蒙矓睡去,突見黃貴妃滿身血汙,淚眼來前,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正要與她抱頭大哭,忽外麵一聲怪響,頓將睡魔兒嚇去,雙眸齊啟,並沒有什麼愛妃,但聽得朔風怒號,簷馬叮噹,窗櫺中已微透曙色了。急忙披衣起床,匆匆盥洗,連食物都無心下咽。外麵早已備齊法駕,由光宗出門登輦,直抵郊外,天色已經大明,隻是四麵陰霾,好似黃昏景象。下輦後步至天壇,驀覺狂風大作,驟雨傾盆,就使有了麾蓋,也遮不住天空雨點,不但侍臣等滿身淋濕,就是光宗的祭服上麵,也幾乎濕透。到了壇前,祭品均已擺齊,隻是沒法燃燭,好容易爇著燭光,禁不起封姨作對,隨爇隨滅。天亦發怒。光宗本已頭暈目眩,又被那罡風暴雨,激射下來,越覺站立不住,勉強拜了幾拜,令祝官速讀祝文。祝官默承意旨,止念了十數句,便算讀完,即由侍臣掖帝登輦,踉蹌回宮。嗣是終日奄臥,或短歎,或長籲,飲食逐日減少,漸漸的骨瘦形枯。

李後卻乘此幹政,外朝奏事,多由她一人作主,獨斷獨行。事為壽皇所聞,輕車視疾,巧值李後出外,遂令左右不必通報,自己悄悄的徑入殿幄,揭帳啟視,見光宗正在熟寐,不欲驚動,仍斂帳退坐。既而光宗已醒,呼近侍進茗,內侍因報稱壽皇在此,光宗矍然驚起,下榻再拜。壽皇看他麵色甚臒,倍加憐恤,便令他返寢。一麵問他病狀,才講得三兩語,外麵即趨入一人,形色甚是倉皇,壽皇瞧將過去,不是別人,正是平日蓄恨的李鳳娘。李後聞壽皇視疾,不覺驚訝,便三腳兩步的趕來,既見壽皇坐著,不得不低頭行禮。壽皇問道:“汝在何處?為什麼不侍上疾?”

李後道:“妾因上體未痊,不能躬親政務,所有外廷奏牘,由妾收閱,轉達宸斷。”

壽皇不覺哼了一聲,又道:“我朝家法,皇後不得預政,就是慈聖、指曹太後。宣仁指高太後。兩朝,母後垂簾,也必與宰臣商議,未嚐專斷,我聞汝自恃才能,一切國事,擅自主張,這是我家法所不許哩。”

李後無詞可對,隻好強辯道:“妾不敢違背祖製,所有裁決事件,仍由皇上作主。”

壽皇正色道:“你也不必瞞我,你想上病為何而起?為何而增?”

李後便嗚咽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奈何推在妾一人身上?”

壽皇道:“上天震怒,便是示儆。”

說至此,聞光宗在臥榻上,歎了一聲,觸著心病了。因即止住了口,不複再言。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隻勸慰光宗數語,即起身出去。光宗下榻送父,被李後豎起柳眉,瞋目一瞧,頓時縮住了腳。如此怕妻,真是可憐。李後俟壽皇去遠,免不得帶哭帶罵,又擾亂了好多時。光宗隻好閉目不語,聽她咒詛罷了。

自光宗增病後,經禦醫多方調治,服藥數十百劑,直至三年三月,才得告痊,親禦延和殿聽政。群臣請朝重華宮,光宗不從,從前壽皇誕辰,及歲定節序,例應往朝,隻因光宗多疾,輒由壽皇降旨罷免。至是群臣因請朝不許,再聯絡宰輔百官,以及韋布人士,伏闕泣諫。光宗始勉強允諾。誰知一過數日,仍然不往。宰執等又複奏請,方於夏四月間,往朝一次,自後並不再往。到了五月,光宗舊病複發,朝政依舊不管,哪裏還顧及重華宮。及長至節相近,病已痊可,逐日視朝。節前一日,丞相留正等,麵奏光宗,請次日往朝壽皇,光宗不答。留正隻好約同百官,於翌晨齊集重華宮,入謁稱慶,禮畢退歸。兵部尚書羅點,給事中尤袤,中書舍人黃裳,禦史黃度,尚書左選郎官葉適等,複上疏請朝重華宮,仍不見報。

秘書郎彭龜年,更上書極諫,略雲:壽皇之事高宗,備極子道,此陛下所親睹也。況壽皇今日,止有陛下一人,聖心惓惓,不言可知。特遇過宮日分,陛下或遲其行,則壽皇不容不降免到宮之旨,蓋為陛下辭責於人,使人不得以竊議陛下,其心非不願陛下之來。自古人君處骨肉之間,多不與外臣謀,而與小人謀之,所以交哄日深,疑隙日大,今日兩宮萬萬無此。然臣所憂者,外無韓琦、富弼、呂誨、司馬光之臣,而小人之中,已有任守忠者在焉。宰執侍從,但能推父子之愛,調停重華,台諫但能仗父子之義,責望人主,至於疑間之根,盤固不去,曾無一語及之。今內侍間諜兩宮者,實不止一人,獨陳源在壽皇朝,得罪至重,近複進用,外人皆謂離間之機,必自源始。宜亟發威斷,首逐陳源,然後肅命鑾輿,負罪引慝,以謝壽皇,使父子歡然,宗社有賴,詎不幸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