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入洞庭擒渠掃穴 返廬山奉櫬奔喪(3 / 3)

這時候除了此法,不能再活,自然口稱願降。嶽飛派牛皋等收撫降眾,自率張憲突入賊巢。巢中尚有餘賊守著,聞嶽飛猝至,群驚為神,俱開了寨門,挾著鍾子儀,迎拜馬前。飛親行諸寨,示以忠義,令老弱歸田,籍少壯為軍。除將楊麼梟首外,餘皆赦免。當遣部將黃誠,攜楊麼首,至張浚處報捷。

浚得捷報,屈指計算,適合八日期限,不禁驚歎道:“嶽侯真是神算,無人可及!”

乃令黃誠返報,請飛屯兵荊、襄,北圖中原,自啟節由鄂、嶽二州,轉入淮東,至行在覲見高宗。高宗召對便殿,浚奏事畢,複進《中興備覽》四十一篇,經高宗褒獎數語,命置座隅。

浚又薦李綱忠誠可以重任,高宗乃命綱為江西安撫製置大使。綱自罷相落職,至紹興二年,曾起為湖廣宣撫使,兼知潭州。荊、湖、江、湘一帶,流民潰卒,不可勝數,聞綱就宣撫任,均附首帖耳,不敢為非。綱日思規複中原,迭陳大計,不下萬言,偏撫臣與他反對,竟說他空言無補,且在任所,不聞善狀,因又將他罷職,至是再命他安撫江西。綱入覲高宗,仍抱定規複宗旨,麵陳金、齊兩寇,屢擾淮、泗,非出奇無以製勝,應速遣驍將,自淮南進兵,約嶽飛為犄角,東西夾擊,方可成功。高宗頗為嘉許,綱告辭而去。

張浚因秋防緊要,擬再視師江、淮,銳圖大舉,當即入朝麵請,且力保韓世忠、嶽飛兩人,可倚大事,高宗又一一照準。浚尚未出,已得韓世忠軍報,略言:“在淮陽殺退金兵,惟城尚未下。”

看官道這淮陽城是歸何國?原來是屬劉豫管轄。豫聚兵淮陽,為南侵計,世忠欲先發製人,竟引兵渡淮,直薄淮陽城下,適值金兀朮來會劉豫,世忠即督兵與戰。金先鋒牙合孛堇一譯作葉赫貝勒。恃勇前來,由世忠部將呼延通與他搏鬥,戰至數十合,未分勝負。兩人殺得性起,各將兵械棄去,徒手步戰,終被呼延通扼吭擒住。世忠乘勝掩擊,金人敗去。既而兀朮、劉猊複引兵來援,世忠向張浚求救,待久不至,世忠竟勒陣向敵,且遣人馳語道:“錦衣驄馬,兀立陣前,便是韓相公,汝等何人善戰,便即過來,一決雌雄!”

一身都是膽。既而果有兩敵將衝來,世忠不待近身,奮戈直出,左右一揮,兩敵將死了一雙,餘兵怯退。世忠乃奏報行闕。高宗與張浚商議,浚言:“且會師鎮江,再作計較。”

乃下詔令世忠還屯楚州。及浚至鎮江,諸將畢集,浚派張俊屯盱眙,韓世忠仍屯楚州,劉光世屯合肥,楊沂中為張俊後援,嶽飛屯襄陽,令圖中原。

飛自戡定洞庭,還軍襄陽,每日枕戈待旦,以恢複中原為己任,自得張浚馳書獎勉,越發激昂鼓勵,銳圖恢複。未幾朝命又下,改授武勝定國軍節度使,兼宣撫副使,命置司襄陽,且往武昌調軍。飛即日部署,終朝畢事,越宿即趨往武昌。正在募兵集旅,忽接襄陽家報:“姚太夫人病逝了。”

飛不禁變色,隻叫了“母親”二字,便暈厥過去。左右忙將他掖住,齊聲號呼,好容易喚醒了他,但見他仰天大慟道:“上未能報國全忠,下未能事親盡孝,忠孝兩虧,如何為臣?如何為子?”

左右竭力解勸,乃星夜奔喪,馳回襄陽。小子於嶽飛履曆,第六十一回曾已略敘,此處更宜補述一段故事。飛幼失怙,全賴母親姚氏飲食教誨,始得成人。飛年漸長,事母至孝,但經母命,無一敢違。母嚐以忠義勖飛,且把飛背上,刺著“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用醋墨塗在字上,令他永久不變。所以飛一生記著,孝字以外,就是忠字。揭出忠孝,借古諷今。先是廬州解圍,飛得優敘,貤封母為太夫人。飛感朝廷恩遇,擬俟規複中原,辭官終養。廬州解圍,事見前回。經此驟聞母喪,如何不痛?既至襄陽,將母屍棺殮,扶櫬至廬州守製,一麵上報丁憂,且乞終喪。偏有詔令他墨絰從戎,起複為京、湖宣撫使。飛再四奏辭,未邀俞允,但責令移孝作忠。乃不得已,仍就原職。朝廷又命他宣撫河東,節製河北諸路。飛因遣牛皋複鎮汝軍,楊再興複河南長水縣,自督軍攻克蔡州。又飭王貴、郝政、董先等,複虢州及盧氏縣,獲糧十五萬石,降敵眾數萬,再進軍唐州,毀去劉豫兵營,於是慨然上表,請進軍恢複中原。小子有詩詠嶽製使道:一生係念隻君親,親歿惟存報主身。

願複國仇三上表,如公才不愧忠臣。

未知高宗曾否準奏,且看下回便知。

嶽武穆之忠孝,備見本回,而智勇亦寓於其間。觀其入洞庭,擒楊麼,預定期限,不愆時日,此非料敵如神,因寇製寇,烏能得此奇捷耶?楊麼謂除非飛來,不意果有此飛將軍自天而下,恃險者卒以險亡,搗險者不以險怯,此可知世無不可平之巨寇,視我之有以製寇否也。嶽母姚氏,抱飛免厄,事載《宋史》本傳,而背涅“盡忠報國”四字,見諸飛被誣對簿、裂裳示驗之時,史雖不詳為嶽母所刺,而稗史所載,故老相傳,當非無稽,故本回亦錄及之。及母喪守製,屢詔起複,不得已墨絰從事,彼豈貪戀職位者比?殆激於忠義之忱,欲達恢複中原之本旨,因有此權宜之舉耳。張浚稱嶽侯忠孝,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