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稍稍放心。
中丞張澄,因劾汪、黃二人,有二十大罪。二人尚聯名具疏,但說是國家艱難,臣等不敢具文求退。高宗方覺二人奸偽,乃罷潛善知江寧府,伯彥知洪州,進朱勝非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王淵同簽書樞密院事。淵無甚威望,驟遷顯職,人懷不平。苗傅自負世將,劉正彥因招降劇盜,功大賞薄,每懷怨望。至是見王淵入任樞要,更憤恨得了不得,且疑他與內侍康履、藍珪勾通,因得此位。於是兩人密謀,先殺王淵,次殺履、珪。中大夫王世修,亦恨內侍專橫,與苗、劉聯絡一氣,協商既定,俟釁乃動。會召劉光世為殿前指揮使,百官入聽宣製,苗傅以為時機已至,遂與劉正彥定議,令王世修伏兵城北橋下,專待王淵退朝,就好動手。王淵全未知曉,惘惘然進去,又惘惘然出來,甫經乘馬出城,那橋下的伏兵,頓時齊起,一擁上前,將王淵拖落馬下。劉正彥拔劍出鞘,立即砍死。當下與苗傅擁兵入城,直抵行宮門外,梟了淵首,號令行闕,且分頭搜捕內侍,擒斬了百餘人。康履聞變,飛報高宗,高宗嚇得滿身發抖,一些兒沒有擺布。挖苦得很。朱勝非正入直行宮,忙趨至樓上,詰問傅等擅殺罪狀。傅抗聲道:“我當麵奏皇上。”
語未畢,中軍統製吳湛從內開門,引傅等進來。但聽得一片嘩聲,統說是要見駕。知杭州康永之,見事起急迫,無法攔阻,隻好請高宗禦樓慰諭。高宗不得已登樓,傅等望見黃蓋,還是山呼下拜。高宗憑欄問故,想此時尚在抖著。傅厲聲道:“陛下信任中官,賞罰不公,軍士有功,不聞加賞,內侍所主,盡可得官。黃潛善、汪伯彥誤國至此,尚未遠竄,王淵遇賊不戰,首先渡江,結交康履,乃除樞密,臣自陛下即位以來,功多賞薄,共抱不平,現已將王淵斬首,在宮外的中官,亦多誅訖,惟康履等猶在君側,乞縛付臣等,將他正法,聊謝三軍。”
跡雖跋扈,語卻爽快。高宗亟語道:“潛善、伯彥已經罷斥,康履等即當重譴,卿等可還營聽命!”
傅又道:“天下生靈無罪,乃害得肝腦塗地,這統由中官擅權的緣故。若不斬康履等人,臣等決不還營。”
高宗沈吟不決,過了片時,傅等噪聲愈盛,沒奈何命湛執履,縛送樓下。傅手起刀落,將履砍成兩段,臠屍梟首,並懸闕門。高宗仍命他還營,傅等尚是不依,且進言道:“陛下不當即大位,試思淵聖皇帝歸來,將若何處置?”
高宗被他一詰,自覺無詞可對,隻得命朱勝非縋至樓下,委曲曉諭。並授傅為承宣禦營使都統製,劉正彥為副。傅乃請隆祐太後聽政,及遣人赴金議和。高宗準如所請,即下詔請隆祐太後垂簾。傅等聞詔,又複變卦,仍抗議道:“皇太子何妨嗣立,況道君皇帝,已有故事。”
得步進步,乃成叛賊。勝非複縋城而上,還白高宗。高宗囁嚅道:“朕當退避,但須得太後手詔,方可舉行。”
乃遣門下侍郎顏岐入內,請太後禦樓。太後已至,高宗起立楹側,從官請高宗還坐,高宗不禁嗚咽道:“恐朕已無坐處了。”
誰叫你信用匪人。太後見危急萬分,乃棄肩輿下樓,出門麵諭道:“自道君皇帝誤信奸臣,致釀大禍,並非關今上皇帝事。況今上初無失德,不過為汪、黃兩人所誤,今已竄逐,統製寧有不知麼?”
傅答道:“臣等必欲太後聽政,奉皇子為帝。”
太後道:“目今強敵當前,我一婦人,抱三歲兒決事,如何號令天下?且轉召敵人輕侮,此事未便率行。”
恰是達理之言。傅等仍固執不從,太後顧勝非道:“今日正須大臣果斷,相公何寂無一言?”
應該責備。勝非遽退,還白高宗道:“傅等腹心中有一王鈞甫,適語臣雲:‘二將忠心有餘,學識不足,’臣請陛下,靜圖將來,目下且權宜禪位。”
高宗乃即提筆作詔,禪位皇子旉,請太後訓政。勝非奉詔出宣,傅等乃麾眾退去。
皇子旉即日嗣位,太後垂簾決事,尊高宗為睿聖仁孝皇帝,以顯寧寺為睿聖宮,頒詔大赦,改元明受,加苗傅為武當軍節度使,劉正彥為武成軍節度使,分竄內侍藍珪、曾澤等於嶺南諸州。傅遣人追還,一律殺斃,且欲挾太後幼主等轉幸徽、越,賴勝非婉諭禍福,才得罷議。越二日改元,赦書已達平江,留守張浚,秘不宣布。既而得苗傅等所傳檄文,乃召守臣湯東野,及提刑趙哲,共謀討逆,巧值張俊引所部八千人,至平江來會張浚,兩張官名,音同字異,看官不要誤閱。浚與語朝事,涕交下。俊答道:“現有旨,令俊赴秦鳳,隻準率三百人,餘眾分屬他將,想此必係叛賊忌俊,偽傳此詔,故特來此,與公一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