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留遺恨王旦病終 坐株連寇準遭貶(2 / 3)

真宗婉問道:“卿今疾亟,萬一不諱,朕把這國事付與何人?”

旦答道:“知臣莫若君,惟明主自擇。”

真宗固問道:“卿不妨直陳!”

旦舉笏奏道:“依臣愚見,莫若寇準。”

真宗搖首道:“準性剛量狹,他嚐說卿短處,卿何故一再保薦?”

旦答道:“臣蒙陛下過舉,久參國政,豈無過失?準事君無隱,臣所以說他正直,屢行薦舉。他人非臣所素知,恐臣病困,不能久侍了。”

此等處不愧名相。真宗乃命掖出殿門,上輿而去。真宗終未信旦言,竟任王欽若同平章事。

欽若從前入朝,必預備奏牘數本,但伺真宗意旨,方出奏章,餘多懷歸。樞密副使馬知節,素嫉欽若,嚐在帝前顧他道:“懷中各奏,何不盡行取呈?”

欽若聞言,未免失色。但力言知節虛誣,知節亦抗爭不屈,嗣是兩人結成嫌隙,往往麵折廷爭。知節退見王旦,猶恨恨道:“本欲用笏擊死這賊,但恐驚動君上,未敢率行。此賊不去,朝廷沒有寧日呢。”

也是一個硬頭子,所以不肯略去。真宗因兩人時常爭執,索性一律罷免。欽若出樞密院,知節徙為彰德留後。至此因王旦免相,複念及欽若,仍拜為樞密使,進任同平章事。欽若貌狀短小,項有附瘤,時人目為臒相,他卻嘵嘵語人道:“為了王子明,遲我十年作相。”

言下尚有慍色。看官!道王子明為誰?就是王旦的表字。旦聞欽若入相,愈加悔憤,病遂加劇。真宗遣使馳問,每日必三四次,有時親自臨問,禦手調藥,並薯蕷粥為賜。旦無甚奏對,隻說是負陛下恩。悔無及了。及彌留時,邀楊億入室,托撰遺表,且語億道:“我忝為宰輔,抱歉甚多,遺表中止敘我生平遭遇,感謝隆恩,並請皇上日親庶政,進賢黜佞,庶可少減焦勞,切不可為子弟求官,徒滋後累。君係我多年好友,所以托辦此事呢。”

億如言撰就,請旦自閱。旦尚竄易數語,並召子弟等入囑道:“我家世清白,槐庭舊德,幸勿遺忘!此後當各持儉素,共保門楣,我自問尚無大過,隻天書虛妄,我不能諫阻,徒自滋愧,死後可削發披緇,依僧道例殮葬,或尚可對我祖考呢。”

言已,瞑目而逝。原來王旦父祐,曾事太祖、太宗,為兵部侍郎,平生頗有陰德,嚐在庭中手植三槐,自言後世子孫,應作三公,故王氏稱為三槐堂。旦果貴為宰相,適應父言。家人因旦有遺囑,擬即遵行,楊億以為不可,乃止。遺表上聞,真宗臨喪哀慟,追贈太師尚書令魏國公,予諡文正,還宮後輟朝三日,錄旦子弟外孫門客十數人,諸子服闋,各進一官。總算是生榮死哀,恩寵無比了。王旦任相最久,故從詳述,褒貶處亦自不苟。

且說王欽若入相後,毫無建樹,惟奉祀神仙,引用奸幸。王曾以先時示異,被他進讒,出知應天府。越年春季,西京訛言忽起,說有妖物似席帽,夜間飛入人家,又變作犬狼狀,不時傷人。百姓相率惶恐,每夕閉戶深居,挾兵自衛。漸漸的傳到汴都,都下亦嘩噪達旦。

詔立賞格捕妖,又漸漸的傳到南京。王曾令夜開裏門,如有倡言妖物,立捕治罪,妖物終沒有到來,民居也得歸安謐。妖由人興,人定則妖從何起?既而汴京訛言亦息。真宗以皇子漸長,自身亦常患疾,遂立皇子受益為太子,改名為禎,大赦天下。是年十月,參知政事張知白,又為欽若所排,出知天雄軍。翌年為天禧三年,永興軍巡檢朱能,密結內侍周懷政,詐為天書,偽降乾佑山。時寇準方判永興,因朱能素未附己,乃將偽書上奏,有旨迎入禁中。

諭德魯宗道上言奸臣妄誕,熒惑聖聰,知河陽軍孫奭,亦請速斬朱能,聊謝天下,兩疏均不見從,反有詔召準還京。準奉詔即還。有門生勸準道:“先生若至河陽,稱疾不入,堅求外補,乃是上策。倘或入覲,即麵奏乾佑天書,不得為真,乃是中策。若再入中書,自隳誌節,恐要變成下策了。”

恰是忠告。準不以為然,竟入都朝見。可巧商州捕得道士譙天易,私蓄禁書,謂能驅遺六丁六甲各神。欽若坐與往來,也想借用六丁六甲麼?也致免相。準即受命代任,用丁謂參知政事。準素與謂善,嚐稱謂為有才,是時李沆尚存,顧語準道:“此人可使得誌麼?”

準答道:“才如丁謂,恐相公亦不能終抑呢。”

沆微哂道:“他日當思吾言。”

及準三次入相,雖稍知丁謂奸邪,但向屬故交,仍加禮貌。謂卻事準甚謹,某夕,會食中書,準飲羹汙須,謂起身代拂。準略帶酒意,竟向謂戲語道:“參政係國家大臣,乃替長官拂須麼?”

替你拂須,還要笑他,未免不中抬舉了。這一席話,說得丁謂無地自容,雙頰俱赤。馬屁拍錯了。當時不便發作,暗中很是慚恨,因此有意傾準,時常伺隙。既而準與向敏中,均加授右仆射,準素豪侈,賀客甚多,敏中獨杜門謝客,真宗遣使覘視,極力褒美敏中,不及寇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