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可無誌,請看宋太祖自負語。杜氏笑道:“但願兒能繼承祖業,毋玷門楣,便算幸事,還想甚麼大功名,大事業哩!”
匡胤道:“唐太宗李世民,也不過一將門之子,為什麼化家為國,造成帝業?兒雖不才,亦想與他相似,轟轟烈烈做個大丈夫,母親以為可好麼?”
杜氏怒道:“你不要信口胡說!世上說大話的人,往往後來沒用,我不願聽你瞎鬧,你還是讀書去罷!”
匡胤見母親動怒,才不敢多嘴,默然退出。
怎奈天性好動,不喜靜居,往往乘隙出遊,與鄰裏少年,馳馬角射,大家多賽他不過,免不得有妒害的心思。一日,有少年某牽一惡馬,來訪匡胤,湊巧匡胤出來,見了少年,卻是平素往來,互相熟識,立談數語,便問他牽馬何事?少年答道:“這馬雄壯得很,隻是沒人能騎,我想你有駕馭才,或尚能馳騁一番,所以特來請教。”
匡胤將馬一瞧,黃鬃黑鬣,並沒有什麼奇異,不過馬身較肥,略覺高大,便微哂道:“天下沒有難騎的馬匹,越是怪馬,我越要騎他,但教駕馭有方,怕他倔強到哪裏去!”
後來駕馭武臣,亦是此術。少年恰故意說道:“這也不可一概而論的。的盧馬常妨主人,也宜小心為是。”
遣將不如激將,少年亦會使刁。匡胤笑道:“不能馭馬,何能馭人?你看我跑一回罷!”
少年對他嘻笑,且道:“我去攜馬鞍等來,可好麼?”
匡胤笑道:“要什麼馬鞍等物。”
說至此,即從少年手中,取過馬鞭,奮身一躍,上馬而去。那馬也不待鞭策,向前急走,但看它展開四蹄,似風馳電掣一般,倏忽間跑了五六裏。前麵恰有一城,城闉不甚高大,行人頗多,匡胤恐飛馬入城,人不及避,或至撞損,不如阻住馬頭,仍從原路回來,偏這馬不聽約束,而且因沒有銜勒,令人無從羈絆,匡胤不覺焦急,正在馬上設法,俯首凝思,不料這馬跑得越快,三腳兩步,竟至城闉,至匡胤抬起頭來,湊巧左額與門楣相觸,似覺微痛,連忙向後一仰,好一個倒翻觔鬥,從馬後墜將下來。我為他捏一把冷汗。某少年在後追躡,遠遠的見他墜地,禁不住歡呼道:“匡胤!匡胤!你今朝也著了道兒,任你頭堅似鐵,恐也要撞得粉碎了。”
正說著,驀見匡胤仍安立地上,隻馬恰從斜道竄去,離了一箭多地,匡胤複搶步追馬,趕上一程,竟被追著,依然聳身騰上,揚鞭向馬頭一攔,馬卻隨鞭回頭,不似前次的倔強,順著原路,安然回來。少年在途次遇著,見匡胤麵不改色,從容自若,不由的驚問道:“我正為你擔憂,總道你此次墜馬,定要受傷,偏你卻有這麼本領,仍然乘馬回來,但身上可有痛楚麼?”
匡胤道:“我是毫不受傷,但這馬恰是性悍,非我見機翻下,好頭顱早已撞碎了。”
言罷,下馬作別,竟自回去。某少年也牽馬歸家,無庸細表。
惟匡胤聲名,從此漸盛,各少年多敬愛有加,不敢侮弄,就中與匡胤最稱莫逆,乃是韓令坤與慕容延釗兩人。令坤籍隸磁州,延釗籍隸太原,都是少年勇敢,倜儻不群,因聞匡胤盛名,特來拜訪,一見傾心,似舊相識。嗣是往來無間,聯成知己,除研究武備外,時或聯轡出遊,或校射,或縱獵,或蹴踘,或擊毬,或作樗蒲戲。某日,與韓令坤至土室中,六博為歡,正在呼麼喝盧的時候,突聞外麵鳥雀聲喧,很是嘈雜,都不禁驚訝起來。匡胤道:“敢是有毒蟲猛獸,經過此間,所以驚起鳥雀,有此喧聲。好在我等各帶著弓箭,盡可出外一觀,射死幾個毒蟲,幾個猛獸,不但為鳥雀除害,並也為人民免患,韓兄以為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