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1 / 1)

徐霞客望著洞外綿綿不絕的秋雨,摸摸揣在懷裏的火鐮還在,他便硬撐著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在黑暗中向洞裏摸索。也許是神佛暗佑,讓他命不該絕。走出不遠,前麵竟然有了一絲亮光,原來洞的另一側也有一洞口,他爬出洞口張望,隻見不遠處有一座寺廟,寺前古樹參天,溪流潺潺。徐霞客心中大喜,此時他竟忘記了身體的病痛,徑直向寺院奔去。

此時,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寺院內沒有香客,隻有兩名小和尚正在大殿裏佛前為長命燈添油。徐霞客上前,深施一禮說“阿彌陀佛!小師父我乃落魄之人,行至廟中,請問可否賜我一碗齋飯充饑。”小和尚趕緊回禮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不知施主從何而來?”徐霞客說,“我叫徐霞客,是遊曆之人。昨日攀爬靈峰,被雨阻隔,夜宿山洞之中,偶得風寒,故而前來寺院討口齋飯。”

小和尚說,“施主言重了。我佛慈悲,救苦救難,理當幫助於你。”於是,小和尚帶著徐霞客向齋房走去。此時,早齋時間已過,空蕩的齋房裏並無一人。小和尚請徐霞客在齋房落座,然後到廚房為徐霞客端來齋飯。徐霞客狼吞虎吞地咀嚼著饅頭,喝著稀粥,身體裏也開始感覺到熱乎起來。

小和尚說,“施主慢吃,勿急。吃完這些後廚裏還有。”徐霞客這才停下來,禮貌地說,“剛才我進得廟裏,看見寺廟門上的‘靈峰寶刹’四個字有些眼熟,莫非是唐寅所書?”

小和尚說,“施主好眼力。寺院正門的那幾個字正是當朝唐伯虎所書。”小和尚問徐霞客,“施主也愛好書畫嗎?”徐霞客說,“略知一二。隻是這唐寅與我祖父有些淵源,故而能識得他的字跡。”

小和尚說,“真是難得,我師父慧普大師平日裏收藏了一些唐寅字畫,並以此會友,一會吃罷飯,我們便去他的寮房讓他為你診病。”徐霞客說,“甚好!”

待徐霞客吃過飯,小和尚便帶著他去見慧普。小和尚向慧普講明了徐霞客的境遇後,慧普便給徐霞客診了脈,然後對徐霞客說,“施主身體並無大礙,隻是受些風寒,一會兒我讓徒弟給你煎些藥,發了汗,再睡上一覺你就會好起來。”

聽了慧普的話,徐霞客心裏的陰霾一掃而光,人也有了精神頭兒,謝過師徒二人後,便饒有興致地與慧普攀談起來。

徐霞客說,“我聽小和尚講,大師喜愛唐寅的字畫,莫非與他有些交往?”

慧普說,“當年唐寅因徐經科場案下獄,被貶作浙江小吏,失意之時曾來到本寺,並提寫了寺名,故而,老衲才能有幸與唐寅有一麵之交。”

徐霞客說,“不瞞大師,徐經正是我祖父。當年科場之案,並非如世人所傳,實乃主考官程民政附庸風雅,臨摹了唐寅試卷,送與我祖父,才致使出現兩張一般模樣的卷子,被孝忠皇帝問罪,致使我祖父徐經和唐寅雙雙入獄,實則冤案。”

慧普說,“這已經是一個無頭公案了,徐經可還健在?”

徐霞客說,“此科場案之後,我祖父棄政從商,從此再未踏入仕途。但他至死都與唐伯虎相交甚深,是唐寅的知己朋友。”

慧普說,“紅塵滾滾,世間萬象,皆是幻覺,最終被無情湮沒,唯有佳作可永世長存!”。

徐霞客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如今人們看到唐寅的字詩畫,有誰會想象他曾是一個放蕩形骸呢?”

這天,徐霞客與慧普促膝長談,向他請教雁蕩山的地形地貌,並就書本上關於雁蕩山的一些記載進行了認真地考證,為他寫《雁蕩山日記》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