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庭前領罰的那一天,蘇長毓眼睜睜看著她走出水雲榭。或許那個時候,他個不長心眼的還以為她就像往常一樣,隻是出去忙活了,日暮了就會回來。
然而她沒有回來,她幾乎可以想象,等不到歸人的蘇長毓,是怎樣望著空空的門庭苦守不放的。
事實上也正如宋清澤才想的那樣,她離去此後的好幾天,蘇長毓都守著門庭,不休不眠,滴水不進的等了她好幾天。誰勸都不好使,一直到他到下,他嘴裏都在念叨著,“娘子…”甚至相信她會給他帶醉仙樓的竹釀鴨回來。
所以當他再度見到宋清澤,他不敢再輕易放開。在他簡明易懂的世界裏,宋清澤被劃分在可靠的區域裏,而這個區域,在他內心最深的地方。
宋清澤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功夫,才說服蘇長毓,讓他相信往後她會時常回來看他的。蘇長毓忍住了將她摟在懷裏的衝動,但一直牽著她的手不肯放。她好笑的看著蘇長毓,倒也由著他去了,兩個人在池畔亭子裏坐了下來。
談天說地,無話不說。但她始終沒有說出她此行的來意,也不急著去找大夫人或者蘇長矜。前者是因為她說了蘇長毓也不會懂,後者是因為她踏入蘇家宅院,自然有人去給大夫人或蘇長矜遞個口信。對於她不合時宜的造訪,她有足夠的自信大夫人母子倆自會找上門來,犯不著她親自去找人。
事實證明宋清澤的自信是對了。她才和蘇長毓沒說上幾句話,大夫人母子兩就出現了。蘇長毓對大夫人要是一如既往的害怕,縮著頂天立地的個子藏在宋清澤身後。
要不怎麼說風水輪流轉呢!從前是她給大夫人問安行禮,處處謹慎,生怕被人挑出毛病來。如今成了她坐在亭中,大夫人給她問候行禮。蘇長矜如是。
大夫人的惴惴不安是因為怕她翻舊賬,當然就她在蘇家受的那些委屈,要真算起來大夫人有得罪受。但今兒個她來不是拿捏人來了。她站起身來,客客氣氣的說道,“這是蘇宅,兩位是蘇宅裏當家的。咱不興這些。”
說著,宋清澤主動落座,向蘇長矜比了一個請的手勢,邀請他一同落座。畢竟蘇長矜才是這個家主事的。置於大夫人她無暇顧管,弄得大夫人站著丟分,坐又怕遭人怪罪。
“夫人這些時日過得好嗎?”本就沒什麼交情,蘇長矜又猜不透她此次前來的用意,隻好從閑話家常說起,宋清澤輕輕一笑,也不急著攤牌,輕聲應道,“還不是老樣子,人生在世,都是過日子罷了。”
兩人說著客套話,兜兜轉轉相互試探,拚的是耐性。宋清澤沉得住氣,她不能先開口,不然讓蘇家人識破她有求於蘇家,那條件還怎麼開?蘇長矜平時也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這一這一回,他的好奇心大於耐心,幾經迂回還是認不出問出口,“夫人會蘇家來看看,自然是蓬蓽生輝。隻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夫人該不是路過進來討杯茶水喝吧?”
終於逼得蘇長矜先開口,宋清澤知道這局棋已經生了一半,她不徐不疾的開口,先是客套的誇了蘇長矜一聲,“當家的果然眼裏不凡。”而後才拋出橄欖枝,“當家的咱也算舊識了,我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過不慣安生日子。玩/弄權術我一個女人家做不來,但下海經商,從你們蘇家的道兒上討點兒甜頭,倒是有點兒意思。當然!咱做生意為的是銀子,雙贏才是咱樂意看見的場麵。”
聽她一席話下來,大夫人早就嘴皮子癢癢了,她宋清澤命好攀上高枝,成了天家的人。竟然過不慣安生日子?非要下海經商攪個地覆天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蘇長矜怕他娘說話不過腦子,得罪了人不好收場,趕忙接下話茬,笑道,“夫人是個奇女子,自然不甘安於閨中。雙贏倒是有點意思?不知夫人打算怎麼個雙贏法?”
“什麼法子咱且先按下不說,”宋清澤精明的盯著蘇長矜,蘇長矜打小就在錢堆裏打滾,眼中同樣藏著計較,她反客為主的問道,“聽聞蘇家從江南運來一批頂好的玉器,想在長安做筆生意,卻被那沿途盤查的官兵吃了不少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