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矜是蘇家的嫡長子，是大夫人所出。如今蘇家是他在打理，宋清澤知道，但他經營偌大一個蘇家，要見他跟入京麵聖一般難。而且就蘇二夫人方才那舉止氣魄，她有理由相信，這蘇二夫人絕不是一個尋常的婦道人家這麼簡單。
“如今主中饋是那蘇長矜，這麼說從前主中饋的可是夫人您？”憑蘇二夫人一句話，宋清澤就猜出這蘇二夫人，從前也是個手握權勢的女人。蘇二夫人失笑，不得不高看她一眼，“你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心眼倒挺多。”
“不敢，隻是在夫人麵前，做晚輩的不敢欺瞞，有什麼便說什麼，蒙夫人不見怪。”福公公那說話滴水不漏的本事，她學了個七七八八，逗得蘇二夫人開懷，“姑娘您說話倒是討巧，看在你切實是幫了毓兒得份上，有什麼請求且說來聽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讓你說是一回事，能不能幫得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白，倘若夫人覺得不妥，我不敢強人所難。”她頓了頓，才準備好措辭往下說。
事情冗長，她掐頭去尾就說了戲班子上門要錢不成，把人帶走那一段，也巧妙得隱藏了陳敬端的身份，畢竟事關天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蘇家這樣的商賈大戶，與朝廷多少都有些來往。
聽她把事情講完，蘇二夫人直言不諱，“這事兒，我們母子兩幫不了。姑娘另請高明吧！”話罷，便在蘇長毓的攙扶下往外走，“姑娘，您自便！”
“夫人！夫人！”說好了不強人所難，到頭來她還是得舔著臉央求人家，“夫人，我知道這事兒不好辦，但凡有我其他法子我不都至於到蘇家來，兜這麼大圈子來求您，我委實是沒有辦法啊！”
蘇長毓是性情至純的孩子，見她一臉淒苦，也搖著二夫人的衣袖幫她說話，“娘，她是好人。她剛才幫了毓兒。您幫幫她呀！”
孩子就是當娘的命門，蘇長毓一哀求，蘇二夫人那叫一個心軟。母子二人折回耳房，蘇二夫人還坐在剛才那把凳子上，就來回這麼幾步路，卻已把她折騰的氣喘籲籲，咳個沒停。蘇長毓孝順的幫她娘拍撫後背，純真的麵上竟然也有擔心。
活了這麼大把歲數，蘇二夫人早就知足了，她唯一放心不下，就是蘇長毓這孩子。他跟他那些人精似的兄弟姐妹不一樣，生來就心智不全，是在她的羽翼下長大的，倘若有一天她不在了，這偌大的宅院，他受欺負了，誰幫他出頭？誰給他庇護？
每每想到這裏，蘇二夫人眉間就是揉不開的愁，再開口，心裏已有自己的計較，“事情也不是毫無對策，隻是姑娘，你準備拿什麼來償？”
為了陳敬端，還有什麼是她豁不出去的麼？她堅定的開口，“但凡我有的，夫人您瞧得上的，夫人盡管開口就是。”
“你身上，還真有一樣是我看上的，”說話的時候，蘇二夫人一直緊緊的盯著她，頓了許久才接著說道，“那就是你這個人。”
“人？”宋清澤有一瞬的發怔，還以為蘇二夫人是要她留下來伺候，滿口答應，“成！日後我給夫人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姑娘誤會了，我要您留在蘇家，不是要您當牛做馬，而是要抬您當少奶奶！”
蘇二夫人這番話，她起先聽著糊塗，但很快明白，蘇二夫人的意思，是要她嫁給蘇長毓。用意也很明顯。
蘇家是什麼地方，是個大宅深院，這種地方，勾心鬥角不必後宮少。蘇長毓生來心智不全，拿什麼去跟他們那些倍兒精明的兄弟姐妹爭？蘇二夫人身體每況愈下，這種情形之下她必須找一個可靠之人，將蘇長毓托付出去。而宋清澤，是個機警的丫頭。她看人這麼多年，不會看錯。這個丫頭，是個值得托付的人選。
見她猶豫，蘇二夫人又輕慢的開口，“倘若姑娘覺得為難，權當我不曾說過吧！”
“蒙夫人高看，我，應承。”應承二字，她說得極輕極輕，盡是心酸難過。
其實蘇長毓除開心智不全這一點，長得那也是俊朗不凡的，還是蘇家公子，天底下樂意嫁給他的姑娘一個長安都裝不下，她宋清澤就是個罪臣之後，跟他成婚，沒什麼好委屈的。隻是一想到嫁做人婦之後，她與陳敬端此生再無幹係，心就涼的毫無溫度。
沒有了他，餘生卻還那麼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