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這些話,陸堯沒敢說。他這人就是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他偷偷瞥了陳敬端一眼,陳敬端的臉色已足夠難看。那冰冷的目光落在陸堯身上,就好似要將他割肉剜骨一般。
“屬下還有要是要辦,就不多耽擱了。”在恐怖的氛圍下,陸堯乖乖稱臣,逃似的離開營帳。剛出去沒一會兒卻又折返回來,挑開簾子隻把頭探進來,“對了,那日那些龍鳳玨尋來的姑娘至今昏睡未醒,看了好些個大夫也沒起色,照這麼下去可不是個法子。”
話一說完,陸堯又灰溜溜的跑開。
帳內,陳敬端已經立起身來,不知怎的,當他聽陸堯說她昏睡不醒,他得心竟不由自主揪了起來,就為了一個兩年未見的丫頭?
那日,他從馬背上載下去後便已暈厥,因而他壓根不知道,她用身子為他擋箭一事。這些時日,他在軍中走動不見她的身影,他還以為她是回到她師傅身邊去了。不想她竟是昏睡至今。
得知她尚在軍中,陳敬端有些坐不住,不知不覺,已由士兵引路,來到她休養的帳前。
挑簾去內,一股腥臭的草藥味撲鼻而來。她安靜的躺在塌上,麵色青黃,瘦得不成人樣,雙頰不複往日豐盈,深深的往下陷。叫人完全不禁疑問,不過幾日光景,一個好生生的人怎麼會全然變了樣。
“怎麼回事?”陳敬端聲音冷到穀底,短短四個字也足夠叫大夫惶惶打顫,隻聽那大夫急忙說道,“啟稟太子爺,這姑娘所受的都是些皮外傷。包括那箭傷亦未射中要害,至多受些皮肉之苦。如今她久久不能醒來,委實奇怪。”
箭傷?她好生生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平白受了箭傷?陳敬端臉色陰鬱,他可記得他暈厥前,她還好生生的。怎麼再見,竟成了這幅德行?
大夫見他不明所以,臉色愈發嚇人,隻好顫巍巍的說來,“聽陸將軍說,這姑娘倒也是個勇義雙全的玲瓏人兒,生生用身子替爺兒您擋了一箭。”
替他擋了一眼,陳敬端斜睨一眼床上的人兒。她生來清瘦,加之現在重傷未醒,躺在床榻上更顯得單薄,仿佛一陣風都能把她刮走。可她偏偏就是用這麼個單薄的身子,生生替他擋了一箭,是嗎?
不知怎麼的,他得心微微發疼。他想不出來她這麼做圖什麼!
主仆情誼?要在兩年前,他將她棄之如敝履,主仆情分早該當然無存了。
榮華富貴?可有什麼人會蠢到拿命換錢財,隻要那箭再射偏一些,就能正中心房,連命都沒有了她還要富貴榮華又何用?
他輕輕拂過她胸口那個凶險的傷口,人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床沿,大夫適時的退了出去,偌大的營帳內隻餘沉默不語的兩個人。
她仿佛痛極,兩道淡如雲煙的眉毛輕輕攏在一起,唇邊一嗡一合,不知在說些什麼。他俯身去聽,卻隻聞她在低低的啜泣。再看,枕邊已濕了一大片。
他握住她緊緊抓住錦被的小手,柔聲說,“別怕,別怕。”她漸漸平靜下來,但那眼角的淚卻像一汪流水,他伸手替她拭去,才發覺她的淚,原來是這樣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