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初冬來的早,不同於江南的濕冷,冷硬的北方吹在麵上,隱隱有些發疼。

被帶回東宮已有些時日,宋清澤跟同一眾下人都住在東廂的偏房裏,雖然陳敬端像徹底忘了她這個人,但到底是太子爺帶回來的人。下人對她,總是多加照拂,吃穿用度俱是上等。

她也不用像旁人那樣要當差幹活,便成日坐在長廊底下,望著庭前那一樹枯桃偷偷落淚。

她知道宋家犯的是大罪,她能留下性命,已是上蒼垂憐,因而連抹眼淚都不敢明目張膽。

下人裏頭有個碧螺的姑娘,年紀比她稍長些。她還有傷在身,每日起居換藥都是碧螺幫襯。而今她身子已經好了的大半,隻是雙手筋骨盡斷,大夫說,大概是很難好全了。

也無所謂了,雙手廢盡總比掉了腦袋好吧。

收斂了心思,宋清澤望了望天,已經是過午的時辰了。碧螺卻還沒來送膳。

碧螺是個細致之人,她沒來斷然是有緣由的。內心沒由來惴惴不安。

恰好此時,兩個婢女從她跟前經過,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聽聞太子爺今日脾性大作,苦了殿前當差的人。”

“可不是,今日連福公公都領了責罰。”

“福公公?”這福公公可是太子爺從宮裏頭帶出來的,跟著太子爺已有這麼年頭,“連福公公都受了責罰,太子爺怎生平白發這樣大的火?”

“這你就不知道了,”其中一個婢女故作神秘的壓低了聲音,說道,“太子爺日前不是帶回來個人嗎?那可是朝廷命犯。私濟朝廷命犯可是入罪的。聽聞太子爺被聖上訓誡了一頓,眼下正在氣頭上呢。”

那婢女話罷,餘光正巧看到宋清澤,立時噤聲,正想離開卻被她喚住,“兩位姐姐。可知道碧螺姐姐在哪兒?”

“碧螺?”說道碧螺,兩人俱是麵露男色,許久方才說道,“碧螺清早把爺兒送洗的衣裳送回去,卻不知怎的那衣裳上生了個破洞。聽白鹿苑當差的說,她的性命怕是留不住了。”

宋清澤怔在原地許久,印象裏碧螺昨日還在她跟前說笑,才過了多少時辰怎麼就留不住性命了?不過一件衣裳,縫補就是,怎麼能因此就要了旁人一條命?

她問了路便往白鹿苑的方向跑,心裏其實也沒有救人的計策。

還沒跨入白鹿苑,她便被一眾侍衛攔住,白鹿苑裏頭一聲又一聲的悶響,是仗責的聲音。

起初沒一聲悶響過後都是一聲痛苦的嘶叫,而後嘶叫聲越來越弱,照這樣下去,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但她被攔在外頭,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急得百爪撓心。無奈隻能出此下策,“勞煩稟告太子爺,民女能將衣裳修補如初。請太子爺開恩。”

侍衛看著跟前秀致玲瓏的小姑娘,將信將疑的問,“當真?”眼下太子爺在氣頭上,能修補如初固然好,倘若不成,觸了黴頭,誰都別想獨善其身。

宋清澤異常堅定的點了點頭,侍衛搔捎頭,到底還是進入通報了。不一會兒便又折出來,說道,“爺兒讓你進去,快些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