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老屋
今天一清早,坐在電腦前,想寫點什麼?寫什麼呢?
比如說小時候去過的地方,雖然現在離得很遠,可是,隻要願意去回憶它,那個地方會慢慢地,重新在你的麵前浮現出來,猶如真到了那個地方一般,如果懶惰,不想回憶,那就等於那個地方,對於你來說沒有存在過,等於你那一段生活缺失,這樣去想的時候,我的心中來了一個題目,爺爺的老屋,讓我慢慢地回憶下去吧。
小時候,常到爺爺的老屋子去,有一個樓門,兩頁長長的,沒有油漆染的小木門扇,時間久了,變成了白淡淡之色,中間有一個木關子,從內邊,能把這兩扇門關注,兩扇門外邊,可以用鎖子鎖住。
樓門西邊有和另外一家連的紅土牆,離樓門近的院牆中間,有一個四方的小洞,洞口敬了一個泥做成的上了色彩的神像,臉上掉了一點土,常露在那兒,聽爺爺說這是土地爺,麵前有一個小香爐,插有紅香,點燃著,散發出嫋嫋的香霧。
從樓門進去後,有一個磨房,南麵和東麵都沒有牆,其餘兩麵借用別人家的牆麵共用。有一個圓圓的土磨台,爺爺請石匠磨成了兩個磨子,深藍色,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不用時,也不轉動,合在一起,一副沉默無語的樣子。
進樓門口內,到爺爺的老屋子,是一個比較長的院子,樓門前那一段是北院子,爺爺的老屋子前一個院子,是南院子。
走進爺爺的老屋子,從北院向南院中間有小路,稍走一段,就到了爺爺的老屋門前,所謂老屋子有多大,是很小的三間土瓦屋子,聽爺爺說過,是他的父親蓋的,時間應很久了。門前院子以西有一棵芨芨高的桐樹,是三叔上小學時栽的,當時是一點桐樹的根,從山上挖下,帶回來,埋在院子西邊牆上,不知不覺就長成了一棵威武嫵媚的大樹,它的樹身是經過了三個曲折的彎兒,到第三節時,卻筆直了起來,樹枝在天空籠起了一大片,夏天時,爺爺家來了客人,竟能坐在樹下乘涼。
爺爺在一九七八年就離開了世界,爺爺住過的三間老土屋子,早已不見蹤影了,三弟利用這一片地方蓋上了新的兩層樓房。
可我的心中,總記著爺爺的老屋,想著爺爺和進爺爺老屋內的親人,和我曾經發生過的感情聯係。
我上初小時,學校在村東不遠的廟裏,有兩座廟,一高一低,高處挨著一個北麵的山洞,洞內幽長,進洞內外麵的光亮,還能照進去。南邊的廟前在一個小圓場上的南邊,再南邊不遠,有一條東通河南西通西安的公路,過汽車的聲音,坐在這個廟裏聽老師上課,也能聽到。公路以南,丹江河水彎過一個彎兒後,就向更遠的東邊流去了,真有大江東去之感。
我剛上一年級,一二年級的學生坐在南邊的廟裏上課,上課的是一位李老師,個子高高的,見同學時總有親切的微笑,粉筆字毛筆字寫得極好極工整,運筆沉穩。
有一回,是秋天開學,李老師上課的時候,對小同學說:“沒有交學費的同學,都要把學費都向大人要,趕緊交給學校,有困難的同學,找大隊寫個意見給免費。”
學費是多錢呢?最多是兩元錢,這兩元錢,在當時,也算是一個大數字了,很多家裏交不起這兩元錢,找大隊給免了的。
交這兩元錢學費的事情,我回到家裏後,想求爺爺。
我對父親說:“大,給我兩元錢,我要給學校交學費?”
這時候,我家裏就是拿不出兩元錢,父親沒有表態給我拿這錢,還是不拿這錢。
從父親手裏,要不到兩元錢,我就想到了我的爺爺了,我的爺爺還有兩個,在外麵工作,拿國家工資的人,一個是我的二叔,一個是我的三叔,當時工資不高,但卻給爺爺寄生活費,寄不多,一般是十五元,最多是二十元,寄給爺爺了,爺爺把這錢,給我用的最多。
為了學費的事情,我到了爺爺的老屋。爺爺正在,這是中午放了學的時間。
爺爺見我來了,見他臉上表情略沉思了一下,一定會想到:這狗娃孫子這時候,來有什麼事情?是不是學校要狗娃交學費,狗娃向他的父親要,一時沒有拿到,又來找我要了?
為什麼要向我要呢?我是狗娃的爺爺麼,不向我要,向誰要呢。
人說爺爺心疼孫子,孫子向爺爺要無論什麼,隻要有,那一定都要給的!
爺爺當時見我來他屋子裏,一定會以為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定有什麼事情才來的。
我當時心想:學校老師要我交學費,找爺爺要,一定能要下的!
我進爺爺老屋內,有一個小門,同樣是兩小扇小木門,有一短節門檻較高,我是跨進這樣的門檻進屋內的。
爺爺是剛吃過午飯,從廚屋內,站在中間一小間屋子地上,是不是飯後要抽煙?奶奶還在廚屋內洗碗。
我站到了爺爺跟前,我的個子能到爺爺的眼睛前了吧,爺爺是一個魁梧的大高個子,圓圓的頭,短短的頭發,是那種光頭,臉色是土紅色,和土地的色彩一樣,兩頰露出些許淡淡的紅色,向外有傾勢。爺爺的鼻子大懸在兩眼的近處。爺爺的雙眼望我的時候,一眨一眨的,眼毛跟著一起跳動,爺爺發怒時,雙眼珠是瞪起,可是當我出現在爺爺近前的時候,雙眼的目光,讓我感到是溫和平靜親切。
我大著膽子對爺爺說:“爺爺,學校要我交兩元學費?”
爺爺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我是要向他要學費錢。爺爺溫和的對我說:“你到學校跟老師說一下,過兩個星期後,等你二大給我寄錢了,我再給你。”
我聽到了爺爺並沒有拒絕我學費錢,恨不得一下子拿到手,還要相隔一段時間,先回到了學校。
我到學校上學去,早晨,坐在那座古廟的教室,李老師上第一節課的時候,有點猶豫地問我:“狗娃,你的學費什麼時候交?”
我說:“我問爺爺要了,爺爺答應過幾天。”
李老師知道我爺爺,有兩個兒子在外邊工作,學費是沒有問題,很放心。
過了兩周之後,我到了爺爺的老屋中間一間內,爺爺就知道我來有什麼事情。
老屋中間以東靠牆處,有一道長長的老櫃子,向北最邊的一節櫃子上,櫃蓋和裝東西的櫃子,被一把大銅鎖鎖著,那把銅鎖足有半斤重,如果把它撞擊一下,會發出銅韻般的顫響,清亮。
爺爺找到一把開這把銅鎖的鑰匙,開了這把銅鎖,揭開櫃蓋,用他的一隻手伸進櫃內,一下子找到了一個,四方小長的鐵盒子,盒內裝著些許錢,爺爺從裏麵掏出一張兩元錢,然後合上了櫃蓋,重新上好了銅鎖。
爺爺把兩元錢遞給了我手上,我接住,對我笑盈盈地說:“給這兩元錢,這是你二大給我寄的錢,我省下了兩元錢,給我娃交學費。”
爺爺看著我把他給我的兩元錢拿在手上,臉上露出了更多的笑容,至少有二十以上的笑紋滋生起來,我是拿著爺爺,給我的這兩元錢,給學校交學費的。
我上初小時,是聽老師說話的學生,學習語文算術唱歌體育等課,應是老師一教就會,是有靈性的那一類學生,有的學生老師無論怎麼教都學不會。我有一個優點,也是缺點,就是說,老師說上課不能遲到,不能早退,我就不敢違犯。有的小同學,把老師的話不當回事,遲到了就遲到了,行若無事一般,我當時對上學很重視的。
有一個冬天的晚上,我睡在母親家裏一家人睡的土炕上。
我家也是三間土瓦屋,是父親親手蓋的新土瓦屋,土牆打得高。一家人睡的土炕在東邊的一間盤著,土炕在屋內南邊一個四方的窗子前,窗子頂上,母親在心情好的時候,剪的各種紅紅的紙花,貼在上麵,如剪的紙老虎等。窗子有小小的兩扇,豎長條的木條子,一個長條接一個長條,如果不用紙糊,外麵的風就會直接從長木條內吹進來。
我的三叔在鎮安當老師,鎮安人會自己做紙,做的是一種薄亮亮的白紙,三叔回家時,給我家帶些這樣的紙,讓我練習大字用,另外一種用途,就是糊窗子用,母親就是用三叔送的,白亮亮的白紙,糊在我家的窗子上邊。
我在炕上睡醒來的時候,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隻見窗子白亮亮的,實際上那是窗外的月光,把窗上白紙照得白亮亮的,如同白晝一般,天亮了就到了上學的時候了,我就趕緊起來,穿好了衣服,背上了書包到學校上學去。
我是出了我家的小院子後,上了村北的一條公路,向村東的學校走去。
月亮已經從東邊山凹裏,升起來有一兩杆子高了,把它銀白色的光灑在了公路上,灑在了四麵的山上,灑在了村南邊的丹江河麵上,天上地下,全是月光融為一體。
我雙腳踩著公路上的月光,月光也照耀著我此時一個少年的全身,臉上的光彩如月般的銀白。
村北是一道連綿的高山,山上是層層的坡地,此時在月光下,變得格外的寧靜。
村子裏的人,都還在睡夢之中。公路上,沒有一個大人走過。
我沿公路邊上,向東走了一個長長的如下樓梯的公路後,公路下邊就是丹江河,丹江河水麵染上了銀白的月光,月亮從丹江河底裏倒影到水麵,能聽到丹江河水有一種翻卷流動的波濤聲,在這靜靜的夜裏,格外清響,發出來的聲音,就像在我的耳朵前緊緊地貼著一般。
丹江河水南岸山下邊,有我們村子裏的一道長長的稻田,父親和村中人,曾在那稻田裏割過稻子,挑過稻子,挑到了村東邊的場裏,隊裏給家裏分了稻子,父親用村中的石碾子,推成了真正的大米,母親給家裏做成了大米飯,端上一碗大米飯吃的時候,真有一種滿嘴大米飯香味之感。
我和丹江河裏流水一起前行,沿公路又向東走了一段,出現了一座石橋,從石橋邊上,慢慢地下去,走不多遠,就到了我上學的操場上了。
小操場以西有一條從北山裏流出的小溪流,從石橋洞下邊彙入丹江河裏的。
我沿一段沙灘的路,走到了小操場內。
一座三間大的古廟就橫在小操場南邊,小操場上麵鋪滿厚厚的皎潔的月光。
我看了一下古廟,我上課的教室,安安靜靜的聳立在那裏,古廟頂處是一種特殊的長長的深藍色的大瓦,我不知這座古廟有什麼來曆,為什麼修它,如今成了我們小學生上課的教室。它的頂處,月光全部占據了它的所有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