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叫聲,在這昏暗的街道上,夜的爪牙伸向四方把所有的東西都罩在裏麵。街道更像是一條波平如鏡的河流,蜿蜒在濃密的樹影裏,一草一木,都不像白天的樣子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最神秘的一點,都保守著它們的秘密。
遠處是一條河,河對麵一座寺廟升起一圈一圈的煙霧,籠罩著泛黃的燈光,不似人間。月光在水麵上泛著泠泠的冷光,照亮了岸上一些出沒於黑暗的人與事。河岸上短暫的寧靜,猶如死亡帶給受盡苦難的病患者的安寧。
突兀的聲音出現,打破了這脆弱的寧靜,出聲的男人一襲繁複的黑色錦袍,黑色錦袍上是金線勾勒出的複雜花紋,他緩緩轉過身,淡淡的光暈落在他英俊的側臉上,優美的唇輕抿,微眯著的雙眼裏是有光華流轉,似能看透人心,坎破迷障。就這麼負手一站,其間的散發的氣度風華,難以言說。
“出來吧,人鬼殊途,你該走了”聲音猶如雪山上融化了的水流流過,清清泠泠的,帶著華麗的音色,在夜晚格外的悅耳。
似有什麼東西悶哼一聲,良久才慢慢走出來,它是人非人,是鬼非鬼,一綹頭發已經隻剩頭皮在頭上了,那件到處是破洞和血跡的民國式樣的長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來者在男人強大的實力麵前絲毫不懼,隻是凸出的帶血的眼睛泛著絕望,“顧大人,我自問並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難道我甘願不入輪回,隻為了陪伴阿嵐也不行嗎,求大人高抬貴手。”說完,就直接跪地,目露渴求望著負手而立的男人。
顧逍致沒有絲毫的感動,就連不屑都沒有,眼前高傲的男人渴求的神色激不起他的任何反應,沉默了良久,顧逍致才開口“她已經不是楚阿嵐了,你又是何苦,早日投胎吧!”身為禦靈師,這樣的事他見過許多了,為了愛,甘願在世間飄蕩,見不得光,躲過佛教、禦靈師的追殺,隻為陪著早已忘了一切的前世愛人,若不是被發現蹤跡,恐怕會這樣直到自己魂飛魄散,甚至是死後在地獄裏輪回終不能轉世,亦或者是直接失去下地獄的資格,淪為山川河流的一部分。
所有的禦靈師都很清楚,冷心冷情雖非他們所願。但後來見過的關於愛的所有,都不得不讓他們選擇了斷情絕愛。那些魂飛魄散的、那些掙紮百年的、怨與恨,愛與癡。他們都看在了眼裏,所以,很少人會選擇逆天而行,動感情對他們來說就是萬劫不複,一旦有了感情,處事就有了偏頗。這是禦靈師的大忌。
世間有天命者,天道賜予他們號令萬物的能力,壽命之長。但有得必有失,倘若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感情,一念之間,成仙成魔。禦靈師禦世間萬靈,需得待萬物公平,所有打破輪回的、不該存在的、隱於黑暗的一切都是禦靈師的責任。
生於此道者,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跪著的男人在聽到這句話時,一瞬間的絕望將他淹沒。良久,才吐出一句話“我想再見阿嵐一麵,望大人”話未說完,就聽到上方傳來不帶感情的一聲“好”。
跪著的男人緩緩的,帶著虔誠意味的跪拜叩謝,對方至少能讓他再見阿嵐一麵,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恩賜。顧逍致平靜的受了這禮,看著麵目全非的,來自黃泉的生物在眼前消失。
良久,才發出一聲歎息,情之一字,真有那麼大的威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