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捧著新泡好的第二壺茶水送入花廳。桑吉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問道:“二小姐還沒回來麼?”
“回老爺,還沒呢!”婢女撤下已涼的茶水,重新為桑吉與桐柏奉上熱茶,然後說道:“夫人讓奴婢通知老爺,再過一刻鍾就可以開飯了。”
“嗯!”桑吉點了點頭,待婢女退下後,重重歎了口氣道:“等她想明白了,自然會回來的!”
“其實你心裏也不好受吧……”桐柏抬眸看了桑吉一眼,輕啜了口茶說道:“也真是難為玨兒這孩子了,若是換作其他人,隻怕誰也無法承受她這麼多年所經曆的淬磨!”
桑吉盯著茶杯許久,沉默不語。
穹隆銀城郊外一處僻靜湖畔,一人一獅相依而坐。
清澈的湖水由藍色漸變成深幽的綠色,成群的野雁自天邊飛過,在空寂的湖麵落下一道道掠影。
桑玨抬首久久凝望飛往天際的雁群,喃喃道:“九天上的大鵬鳥是否會向往野雁的自由自在?”她伸手撫摸伽藍的脖頸,自問自答:“飛得越高,其實越孤獨!”
伽藍眨了眨眼睛,將頭更貼近了她一些。
她笑了笑,順勢將頭靠在它的脖子上。它是有靈性的雪山神獅,盡管不能言語,卻似乎能明白她的心情。
閉著眼,腦海中一一浮現出十年來的種種,那張清冷俊美的臉始終伴隨在她的生命之中。他是帝王之子,她是他的臣屬。她尊重他、仰望他、服從他,她可以為之拋卻生命。可是“愛情”呢?
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玉鐲,她隻覺得心頭一片紛亂。那句“天下無雙”的深情令她驚愕動容,身為女子能得帝王如此深情應該感動欣慰才是!可為何,她在感動的同時,心底裏生出更多的卻是荒涼?
那張熟悉的臉孔如今變得遙遠而又陌生,記憶裏那個叫做“桐青悒”的少年越來越模糊,漸漸被高高在上的冷峻帝王取代。一切都在改變,而她,亦不再是當年那個向往大鵬鳥的天真孩童!
睜開眼,望向那一池幽幽湖水,桑玨眼中盡是迷茫:“究竟什麼是愛?”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伽藍倏地站起來,瞪著一雙警惕的吊眸望向對岸湖畔。
“執子之手,與子共著。執子之手,與子同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執子之手,夫複何求?”低沉磁性的聲音輕輕飄蕩在湖麵上。
月色初上,對岸湖畔一片不甚明朗的白霧當中緩緩浮現出一抹模糊的人影。此情此景,透著一種魅惑的不真實感。
桑玨怔怔望向那抹人影,迷茫平靜的心湖似乎也被眼前這一片朦朧的月光水色籠罩。
怔忡間,微風拂過,吹起一池漣漪。再凝眸看去,對岸湖畔隻餘一片朦朧月光。
晚飯畢,鎮國公桑吉與妻洛雲同送老王爺桐柏出府。甫出大門,便見一人一獅披著月光歸來。
洛雲先一步走下台階,看著躍下獅背的桑玨嗔怪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義父等了你一整天!”
桑玨沉默看了母親一眼,拍了拍伽藍的頭示意它先進府,然後走向桐柏,傾身行了禮說道:“玨兒失禮,望義父原諒!”
桐柏笑了笑,伸手扶起她說道:“我隻是過來轉轉,哪知你正巧不在家呢,嗬嗬!”
“義父有話要對玨兒說麼?”桑玨抬頭,目光直視桐柏。
桐柏微愕,神色間閃過一絲尷尬。
“義父要對玨兒說的,玨兒知道!”桑玨看了父親桑吉一眼,接著對桐柏說道:“孰重孰輕,如何抉擇,玨兒心裏都明白,請義父放心!”
話落,桑吉與桐柏雙雙怔住。麵對桑玨的坦然和平靜,兩位長輩反而自愧弗如。
桐柏怔忡半晌,欲言又止,終化作一聲歎息。他步下台階,伸手拍了拍桑玨的肩頭,然後默然蹬上馬車。
目送桐柏離去後,桑玨轉身看向父母說道:“爹娘若沒其他事,玨兒就先回屋了。”
洛雲一愣,關切道:“你一天沒吃飯,先吃點東西再……”
“我不餓!”桑玨輕聲說著,對父母行了禮便先行步入了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