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戟”血色的光芒淩厲、密集,一波未落,一波又起。
桑玨不斷地提醒自己要集中精神,可是“霜月”在她手中卻變得越來越沉重。她的身上不僅僅背負著她的親人的性命,更背負著下穹的江山。她很清楚,麵對穆梟僅僅一個小小的失誤就可能再也無法挽回。她不懼生死,本就是帶著赴死的決心而來。可是現在,她的命不隻是她一個人的,她必須在“赤焰戟”的血色鋒芒下活下來。
“赤焰戟”劈麵而來的淩厲鋒芒再次被她擋下,“霜月”柄端的月光石驀地騰起一陣強光,寒芒映亮了她的雙眼。她驀然伸手握住赤焰戟的戟身,指尖迅速滑向那顆隱嵌在戟身正中的血石。
這是她唯一的一次機會,必須傾盡全力給予致命的一擊,哪怕是同歸於盡!桑玨側身翻轉手腕,身體與“霜月”同化作一道冷厲的寒芒直掠向穆梟的胸口。
“赤焰戟”在銀芒掠起的刹那縮短了戟身,瞬間拉近了兩個人間的距離,致命的距離!
銀色月弧光影如流星劃過那雙陰鷙的眼。四目近距離相對的霎那,桑玨驚然看見穆梟唇畔揚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沒有人看清,那一幕是如可發生的——
鮮紅的血如煙花一般在半空噴散開來,血霧彌漫在塵煙之中,凝結成細密的紅色顆粒被風吹散。血腥之氣隨著空氣進入人們的胸腔,令人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穆梟一動不動地站在空地上,強風鼓起他黑色的衣袍獵獵作響,仿佛一麵透著死亡的黑色風帆。猩紅的液體自他胸口那道月芽形的傷口汩汩湧出,浸濕了整片衣襟,他卻仿佛沒有任何的感覺。唯有陰鷙眼底那跳動著地,如烈日一般灼亮的光芒和唇角那抹詭異的笑容令人悚然心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空地另一端的那抹絳紅人影。
黑色的長發海藻一般在強風中飛揚,桑玨半蹲在地上,頭盔的碎片散了一地。她低著頭,看著紅色的液體滴落到地上的那一片玄鐵碎片上,紅梅一般豔麗妖嬈。風在她耳畔拚命地吼叫與她胸腔內瘋狂跳動的心髒呼應著,震得她的耳膜隆隆作響。眼前的紅色越來越濃,視線也越來越模糊,那些小小的紅色花朵最終消失在一片混沌的猩紅之中……
猛然握緊手中的“霜月”,她豁然起身,昂首看向風中那一抹黑色的人影。
霎時,天地間一片靜寂。
風停了,雲散了。城裏城外,所有人馬全都愣住了。
空寂的天空之下,那一張清麗絕塵的容顏一如天山上千年才盛開一次的雪蓮花,瞬間奪去了萬物的光芒,天地都為之失色。
誰曾想到狻猊將軍竟是一名女子?而且還是一名驚豔絕世的美麗女子!
千萬雙驚訝震撼的目光中,那一抹絳紅身影手握銀芒流轉的“霜月”迎風而立,眉心一抹猩紅血痕沿著凝脂臉頰滑落。即便血色猙獰,那張臉依然美得令人無法呼吸,驚為天人!
“勝負未分,繼續!”沙啞的嗓音冷冷響起,驚回了眾人心神。
穆梟伸手抹了一把胸口的血,眉頭微簇,似乎未料到她會如此。半晌,他眼底漸漸泛起一絲饒有興味的笑意,動手扯裂衣袍的底擺束縛住胸口的傷痕,重新伸展開“赤焰戟”。
眼看刀光再起,桐青悒心底的不安和掙紮終於脫口而出:“住手——”沉重的開閘之聲忽然自蘇毗城門後響起,將那句還未完全出口的話音掩沒,也震住了即將動手的兩人。
緩緩開啟的城門後,一抹滿頭華發的蒼老身影徐徐走入眾人的視線。
桐柏在走出城門甬道後,停下腳步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然後瞥下隨行而出的護衛隊,獨自走向城外。微微佝僂的身形令那一襲玄色狐裘華袍和頭頂上的翠玉羽冠看來都仿佛成了他的負擔,令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沉重。
“老臣桐柏,參見新帝陛下!”兩軍陣前,桐柏蒼老的身體恭敬地跪於桐青悒馬前。那一聲“新帝”令桐青悒欲下馬相迎的衝動僵在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