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輕的時候嫁給你,守在你身邊,任勞任怨二十幾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沈清雨比我好,她再好也是蔚白風的女人,你就算再舊情不忘,人家心裏也沒你的份兒!”
直到今日,哪怕她已經如願以償嫁給這個男人二十幾年,卻仍然是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
終究是在意了的。
怎麼可能不在意呢?
她深愛著的丈夫,深愛著別的女人,一愛就是這麼多年,她怎麼可能不計較?
“你給我閉嘴!”鄭安堂厲聲嗬斥道,“這事情跟清雨有什麼關係?你別什麼事兒都往她身上扯!”
“哈,這就開始護短了,是麼?”楊穎雯見他眉宇間流露出來的那抹心疼,心涼的就跟被人狠狠的潑上一盆冷水一般,極致的言語在極致的衝動下說出來,“鄭安堂,你不是不讓我提她嗎,我今天還就提了,你能把我怎麼樣?怎麼,這都二十幾年了,你還對人家念念不忘吧?可惜啊,人家沈清雨心裏根本就沒有你,人家現在愛的是蔚白風,你這一輩子,就算再討厭我、再厭棄我,也甩不開我了,就算恨我,你也得捆綁著跟我過一輩子,怎麼,很生氣吧?哈哈,鄭安堂,誰讓你太自私呢?這一輩子,你注定痛失所愛,悲涼而死……”
那一個“死”字話音剛落下,鄭安堂就猛地抬手,毫不客氣的甩上了楊穎雯的臉。
“啪——”的一聲,一切萬籟俱寂。
楊穎雯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五道紅色的手指印。
“爸,你幹什麼?”鄭亦歡恰巧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一幕,連忙跑過來,攙扶住楊穎雯踉踉蹌蹌的身影,連哭帶吼的朝著鄭安堂喊道:“你憑什麼打我媽?你有什麼資格?從小到大,一年中你在這個家裏的停留從來不超過十天,你知不知道我們的童年是怎麼過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媽一個人有多不容易,你有什麼資格欺負她?”
從小到大,這麼多年,她的童年記憶裏幾乎沒有鄭安堂的影子,一直都隻有鄭亦寒和楊穎雯兩個人,對於她來說,他們兩個才是她的全世界,是她的生命,即便他們再不好,再壞,但也是這世界上唯一給過她疼愛寵溺的兩個人。
鄭安堂愣住。
他憑什麼打她?
她有什麼資格欺負她?
是啊,他憑什麼,他有什麼資格?
她不好,她善妒,她歹毒,但她愛他守他二十餘年,年少之時便嫁給了他,半輩子的光陰全部浪費在了他身上,為他生兒育女,為他默默守候,為他耗盡青春。
而他呢?他卻將自己一生的感情全部奉獻給了沈清雨,吝嗇的不肯施舍給她一絲一毫。
別說是愛,哪怕連句再平常不過、普通不過的問候,他都從未舍得對她攤開一絲縫隙。
鄭安堂忽然可怕的發現,他這一輩子,活的真的太悲傷。
辜負了自己深愛的那個女人不說,到頭來,連這個深愛自己的女人也一並辜負了。
楊穎雯捂著嘴,眼淚卻從眼眶中滴落。
嗬,不怪他,怪她,什麼都怪她,怪她太自負,怪她太善妒,太不知滿足,太……壞。
一直以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恐怕就是這樣的吧?
何其諷刺。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這樣殘忍無情的對她,這個男人,她也依舊是愛了一輩子。
二十多年的痛,二十多年的苦,二十多年的恨,二十多年的怨,在這一刻,全部融合,被這一巴掌給泯滅,再也難尋。
往事斑斑,早已經成為過往煙雲。
聖經傳道書第十二章最後一句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空。虛空?嗬嗬……
愛情,真的是一種穿腸毒藥,可是因為給她下毒的那個男人叫鄭安堂,所以,縱然穿腸,她也,心甘情願。
這二十多年中,她遺忘了一切,遺忘了自己曾有的純真,遺忘了善良,遺忘了美好,隻剩下了最醜陋的一副姿態。
因愛生恨,她恨鄭安堂,也恨了沈清雨,到最後,連她知道的其實是無辜的蔚藍也一並的恨了起來。
所以,這三年中,她一次又一次的去挑蔚藍的毛病,看她不順眼,處處罵她斥責她,可是這終究是表象,她如何不知道其實蔚藍是無辜的?
最可恨的那個人,一直都是她,從未改變過。
她忘了那麼多,可是唯獨,鄭安堂是她的不可遺忘,不可割舍。為了避開她,他去往英國,一去就是這麼多年,在他離開後,他的容顏化成一塊又一塊的碎片,時時刻刻,切割著她的心髒,讓她鮮血淋漓,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