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高遠,白雲悠悠,宛如在一塊藍綢上灑滿了朵朵梨花。山風乍起,落英繽紛,漫天花雨似要化作彩蝶,湧上那白雲深處。好一派唯美靜謐的風光。
在那唯美靜謐下,卻是個血流成河的人間煉獄。上百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躺倒在血泊中,殘缺的肢體和刀劍無不昭示著他們曾經曆了無比慘烈的戰鬥。
斷斷續續地咳嗽聲傳來,隻見一個身形高大,滿身鮮血的少年斜靠在一棵大樹上,手中還緊握著一把遍布缺口的長劍。年輕的臉龐平凡而稚嫩,一道自上而下斜跨過整個臉龐的傷口分外恐怖,森森白骨若隱若現。
那少年名叫神策,乃是承天門弟子。
山風吹動了神策額前的長發,吹落了臉上的點點血珠。他奮力抬起越發沉重的眼皮,透過那漫天花雨看著屍橫片野的大地,看著一個個熟悉的身影靜靜躺倒在血泊中,良久,淒然一笑。
一切都結束了,自己,終是要死了吧。
彌留之際,眼前越發的模糊,思維逐漸遲鈍。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八歲那年爺爺牽著他的手來到承天門拜師學藝的時候;回到了十歲那年與師兄和師姐天真無邪的笑鬧玩耍的時候;回到了十六歲那年力壓承天門年輕一代意氣風發的時候……最終,畫麵定格在了剛剛經曆那一場血戰的時候,這是他短短十八年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考驗,似乎也是唯一一次了。
依照承天門規,年輕一代弟子成年後都要接受一次初涉江湖的試煉。內容也很簡單,他們隻需要前往八百裏外的信陽城,然後將外事堂采購囤積在城內的物資安全運回承天門就算是完成任務了。此次參與試煉的弟子約有百人上下,運送的物資也不過是些普通貨物,平心而論並無多少難度。
然而在他們返回承天門途中,卻遇到數名赤血門血修正在屠戮村莊收集鮮血。承天門向來以俠義為先,自是不會放任邪魔外道草菅人命。神策在這些弟子中威望甚高,自然擔當起組織眾人除魔衛道的重任。隻可惜雙方實力差距終究還是太大,最終他們奮力死戰也不過重創了那幾名血修。血修終是敗退了,然而承天弟子也死傷待盡,僅有三五人逃得性命。
現在神策丹田碎裂全身經脈盡斷,已然油盡燈枯了。他看著滿地屍骸,心中既悲切又自豪。雖然此次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但他們總算是沒有辜負師門的教誨,沒有辜負這俠義二字,要是重新給一次選擇的機會,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衝上去。
漸漸的,天空暗了下來,是要下雨了吧。神策閉上了雙眼,心中暗暗說道:“就讓這大雨衝去這一身的鮮血,洗盡人間所有的罪惡與肮髒,讓自己幹幹淨淨走向黃泉深淵吧”
一道猙獰的閃電劃過,陰雲瞬間被撕扯割裂,而後快速恢複原狀。雷聲乍起,並嘶吼著滾滾而去,大雨落下!大雨肆意拍打著神策的臉龐,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似乎連深入骨髓的痛覺都開始消失了,眼角滑落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也許二者皆有吧。
不知何時,天空中出現了一張巨大朦朧的臉。
漆黑如墨陰雲化為人臉的輪廓,閃電凝聚成雙眼,隆隆作響的雷聲幾經沉浮,終於化為一句響徹整個天地的話語。
“神策,你想不想活下去?”
這句話瞬間激起神策的求生欲,隻見他彙集最後一絲力氣睜開雙眼,愣愣的看著天上那巨大模糊的臉,而後目光又迅速暗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