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一口氣說完,就發現營帳外的身影不見了。
再轉頭時,對上的是封落荻似笑非笑的臉。
“人走了,可以說實話了吧?”
司徒揚起眉毛,唇邊溢出些笑意。
“你都發現啦?我們配合得挺好的。”
司徒很少會用這樣少年郎的語氣說話,隻是這樣的話不僅沒讓封落荻緩下臉色,反而冷凝之色更甚。
“要是不告訴我實情,我就破壞你的計劃,反正程將軍說你一般會準備三四個方法,破壞掉一個計劃應該也不礙事的哈?隻是可憐了你的手,白白受了刀傷又被封住了不能行動,真是方便讓人刺殺哈?”
司徒不得不舉手投降。
“我說。”
封落荻這才斂了斂怒色。
隻是才斂的怒色,在聽著司徒說自己的計劃時,又浮現上來,最終也隻能甩袖想要離開營帳,路過那碗參茶的時候,耍小性子般把參茶給摔到地上,然而,茶水在觸及地麵時,竟然開始有了燒灼了痕跡。
有毒!
封落荻心驚的同時臉上的怒意更深,回頭瞪了眼正無奈的司徒,掀起營帳大步離去。
國家啊百姓啊, 當你想要去保護的時候,才會發現那是多麼沉重的擔子,即便是有大的才能,當壓在肩上的重擔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也一樣是沒轍的。
以往,封落荻隻當司徒是個在軍事方麵很厲害的將軍,她一直認為司徒是一個矛盾的人。可以馳騁疆場,也可以肆意瀟灑。可以一呼百應被眾人景仰,也可以一個人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獨飲樂得自在。
在封落荻的眼裏,沒有人可以與司徒比擬,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像司徒那樣,穿起白衣恣意清逸,穿起玄衣睥睨天下,完美的可以承載著整個世界的男人,讓她沒法忽視。
不管封落荻的心裏因為司徒一而再的冒險舉動而掀起了多麼大的波濤。
大宣的鎮北軍與漠北其他國家的聯合軍隊的正對麵的戰爭終究是要開始了。
右手沒有辦法揮刀的司徒親自上場,前將軍高明作為先鋒不對帶著十萬鐵騎直直的攻入敵軍的中心大營,左翼將軍張信帶著二十萬大軍從側麵和其他副將試圖包圍匈奴軍的大本營。而司徒帶領著四十萬人,直接與敵軍的一百萬大軍對陣。
這已經不再是以少勝多的戰爭,而是關乎在未來數十年,漠北疆土的分割問題。
封落荻獲得特許,可以與右翼將軍程是非和其他幾名副將一起在議事廳裏等著前方探子們的消息,議事廳裏的安靜在封落荻看來更多的是死寂。
“程將軍,戰場是怎樣的?”
封落荻望著沒有前去參戰的幾位副將肅穆的神情,掌心也開始冒汗了,胸腔裏劇烈跳動的心髒讓她說話都帶著喘息的聲音。
“戰場啊?”
程是非的聲音帶著回憶,但更多的是經曆過無數戰爭後的蒼涼。
“那是一個很無情的地方。”
這是漠北的寒冬,暗沉的天色裏是漫天大雪,一如封落荻作為魂靈時看到的場景。大雪紛飛之中,雙方陣營的角聲震耳欲聾,響徹天際,讓本就是紛亂的大雪更加沒有章法的飛舞起來。
邊塞裏最多的是黃沙,黃沙和雪花夾雜在一起,迷亂了人的眼睛,卻沒法阻擋衝在一起的鐵衣士兵。漠北的寒風一陣又一陣的席卷而過,金戈的寒光照亮了灰蒙蒙天色下的士兵們的鎧甲。不斷堆積起的屍首也許不久之後在沙漠上的動物幫助下,很快就會成為了白骨,漸漸地會被這黃沙所掩埋,百年之後才可能有再見天日的機會。
戰馬的轡頭開始脫落,何人的青絲被斬下,坐在鐵騎上的士兵想要去撐起搴旗,卻被砍下頭顱,骨碌碌的落在這自己的同伴的身邊,雙眼卻是閉起來了。
馬蹄聲、刀劍撞擊聲、嘶吼聲、殘角聲,還有那斷腸的聲音都雜合在一起,便是一直響徹在戰場的樂音。
而當匈奴軍隊裏推出弓箭時,大宣的軍隊頓時慌亂了,人人都知道射人先射馬,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在這個措手不及的時刻, 誰也不會相信那個人被視為戰神的人會倒下。
議事廳裏,封落荻端起一杯茶水,手指不斷的撫摸杯蓋沿,卻遲遲的沒有將茶杯送到唇邊,突然一陣心悸,托著茶杯的手就沒了力氣,茶杯跌落在地,撞碎的聲音打破了議事廳的靜謐。
沒等封落荻道歉,門外就闖進來一個渾身都是血跡的探子,來不及站穩直接跌倒在地,哭咽著說。
“司徒將軍他,他犧牲了,被敵軍用亂箭射中了!”
才站起來的封落荻癱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