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正值秋季,天瞬間陰了下來,遠處不時傳來幾道沉悶的雷聲。
緊接而來的大雨傾盆落下,落在這個不知名的偏僻山林中,落在這個泥土砌成的破舊老屋上。土坯房顯然年齡已大,坑坑窪窪的牆麵布滿裂紋,雨水和著黃紅的泥水順著牆根流下,屋子裏傳來微弱的聲音。
“咳咳,小天啊……以後爺爺不能再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可憐的娃兒啊!”
裏屋破舊的木質大床上,老人平躺在床上,身上搭著單薄的棉被,呼吸急促。旁邊蹲守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
老人吃力地轉過頭來,嘴巴微張著,枯老的手輕輕撫摸著唐天稚嫩的臉,唐天趕緊將耳朵湊了過去。
“小天……爺爺要走了……”老人沙啞地說道。
“不!醫生已經在路上了,爺爺你在撐一會!”唐天抓著老人的手,帶著哭腔說道。
“咳咳,別騙我了……小天……爺爺放不下你啊……”老人將頭扭過去,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唐天死死握住老人的手,擦了一把眼淚哽咽著說道:“爺爺,你最喜歡教我背三字經了,我給你背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老人閉上了眼睛,一聲不吭,淚水順著眼角流到了稻草做的枕頭上。
唐天的聲音依舊回蕩在這個小屋裏。
“爺爺,你說我背對了嗎……爺爺?爺爺!”唐天輕輕晃了一下老人,可回答他的隻有屋外的大雨聲。握在手心的那隻手早已冰涼,唐天趴在老人身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
大雨終於停了,空氣中散發著雨後淡淡泥土的芬芳,山林中充滿鳥兒的歡歌。但這個孤立在山林中的小土房卻顯得更為單調了。
天氣放晴了,而唐天的心卻不絕灰蒙蒙的。開始的盡頭是結束,熟悉的盡頭是陌生,生命的盡頭亦是死亡。
唐天拿著鏟子,在後山找了個位置好的地方挖了一個坑,親自將爺爺放在了裏麵。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天後,唐天才用鏟子一點一點地回著土。
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膽都在自己肚中翻騰,他受不了想把這種苦吐掉,但這東西剛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滿嘴苦澀。
從小便無父無母的他,現如今連相依為命的爺爺也走了。泥土蓋住的不僅僅是自己最親愛的爺爺,更是無比迷茫的未來,生活的意義!
但他必須要好好活著,因為那是爺爺最後的囑咐!
墳堆壘好了,唐天強忍著淚水,將墓碑立在了墳頭。這位勞苦了一輩子的老人,最後留下的卻也隻有墓碑上的這幾個字!
“爺爺,小天要走了,要去大城市闖蕩去了。我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您老要是想我了,就托個夢給我,我也會回來看你的。”
半晌後,唐天跪在墳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一陣微風吹過,像是在告別,留下了唐天青澀的背影。
……
“等爸爸回來,小柱子就能吃上炸雞咯!”
許滿漢一邊將裝滿土豆的袋子送上了三輪車,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爸爸,你快點回來。”小柱子流著大鼻涕,一溜煙就跑去玩去了。
許滿漢笑了笑,爬上了車。
載貨三輪車拉著滿車的土豆在土路上顛簸著。開車的是許滿漢的表弟,許玉樹。許玉樹人長得壯實,一米八大個,濃眉大眼,皮膚黝黑黝黑的。他哥相比就顯得瘦弱斯文許多,臉又黑又瘦,布滿皺紋,像條枯老的絲瓜筋。
許滿漢就坐在後邊的袋子堆上,他點燃了一支煙,看著車上的一袋袋的土豆,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