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由於霧氣依舊繁重,空中若有似無地漂浮著不明質地的塵埃。那些塵埃,看似輕浮,卻很有質感。一些沙粒般的東西,卻十分厚重,沉寂,讓人產生一種天空即將塌陷的錯覺。
這座繁華的城市,被這沉重的空氣壓得不堪重負。
良輝醫院門口,一名衣著極不起眼的男子低著頭,手裏沮喪地拿著一份化驗單。他將食指輕輕地放在鼻孔前,仿佛極不習慣這城市遭受重度工業汙染的空氣。
他又走了幾步,來到了院樓後麵一個偏僻的角落,蹲了下來。看著手中的化驗單,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緊接著手腕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仿佛殺人犯看到了自己死刑的判決書。
是一份癌症晚期的診斷書嗎?
旁邊那幾個少得可憐的路人,都會向他側目。
其實不是的。但看到他此時的表現,別人都會這樣認為。
男子就這樣,在原地足足坐了一個小時。手中的那張區區幾個字的化驗單,被他拿到眼前,看了幾眼又放下,之後又拿起。
其實他並不知道。方才從化驗室出來時,就有一個老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終於,那個老人現身了。他從角落緩步走了出來,在男子麵前站定。
男子依舊愁眉苦臉的,並未注意到他的出現。
直到老人站了許久,男子才微微詫異地抬起頭,目光裏出現了一絲詢問。
老人微微一笑,沒說一句話,而是遞上了一張名片:
湘海孤兒院,副院長。
年輕人看到了前幾個字,立刻眼前一亮。
二
那是一個偏僻的村莊。
村莊裏住著上百戶人家,而此時夜色已深,卻隻有一家仍舊亮著燈。
一個臉上布滿皺紋的老太太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牆壁上投射出她的佝僂影子;四周燭火閃爍,天空黑暗無邊。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牆,半個小時過去了,幾乎沒有眨動一下,看得同屋的年輕女人心裏發毛,卻又不敢言語。終於,不知過去多少時辰,老人挪動了一下身子,破舊的藤椅上這才發出吱呀的聲音,打破了屋內令人心悸的沉靜。
“媽,您真的要思益這樣做嗎?”年輕女人好不容易才從喉嚨裏擠出這句話,聲音異常絕望。
而老太太對於女人的絕望卻視若無睹,隻是將視線轉向了屋外,雞圈裏那隻熟睡的母雞身上。
女人的視線也跟了出去,她看到了那隻雞身下的幾顆拳頭大小的蛋,淚水立刻奪眶而出。她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就連一隻母雞都會下蛋,為什麼她就那麼沒用呢?
“那……思益什麼時候回來?”沉默了一會兒,女人擦了擦眼淚,沙啞著聲音問。
“等他完成任務之後。”老太太將頭轉了回來,回答道:“時間也不早了,休息吧,明天還得進城買些藥材呢。”
女人含淚點了點頭,吹滅了燈。
屋內,立刻黑漆漆的一片,女人的身旁沒有男人,卻多了一個老太太……
——
次日。
女人一夜未眠。當聽到第一聲雞鳴後,她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對鏡簡單梳洗了一下後,發現老太太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