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姬頗有些自嘲的笑笑,難道是因為懷了身孕才會這樣胡思亂想麼?朔月哥哥說過會永遠庇護自己,既然他說了,就一定會做到,因為他是南宮朔月……
走出密道,便看見南宮朔月隨意穿了月白色長衫,披著一頭濕發拿著奏折倚在臥榻上仔細閱讀,聽到腳步聲隻是頭也不抬吩咐道:“把桌上飯菜撤下,已經涼了”
渝姬暖暖的笑了,走過拿起手中奏章,“久等了……”
“回來便好,下回早一些,別把自己餓著”南宮朔月微微一怔,起身握住她的手,“寶寶今天乖不乖?嗯?”
渝姬眼笑吟吟覆上自己小腹,一本正經的說:“像我,很乖”
“你呦……”南宮朔月寵溺捏捏她的鼻子,“多吃一點,今日我讓他們把新進的血蔘燉了,別這麼看著我,你必須把它吃完,冬天得進補”
眼見著裝可憐行不通,渝姬也隻得慢吞吞挪到飯桌前喝著蔘湯,南宮朔月狡詐的揚起嘴角,胃口大好。赤兒忍不住嗤笑起來,緊緊抿著雙唇為他二人布菜,這餐飯倒也吃得和樂融融
許是聽白夜那番話,讓她心裏有幾分戒備,渝姬並沒有告訴南宮朔月所見到異象。可是,她也不願從此隔閡下去,一時之間居然沉默著動也不動,似失魂一般。難道,帝王真就不可信麼?難道,自己真的到最後都沒有一個容身之地?
她是自由的,但皇宮庭院深深卻鎖住最自由的靈魂,蠶食鯨吞,慢慢的毀掉自己銳氣和信任,年歲大了……不由自主希望雙手殺伐和血液可以慢慢褪去,可惜自己在皇宮……殺人不見血的皇宮
“渝兒,你有心事?”雖是問句,南宮朔月語氣卻是肯定,“還不能同我說的心事,我最近做錯什麼了麼?”
“這裏……很不安”渝姬指指胸口,仿佛有淚光閃過,“我想母親……很想”
“因為伯父的手劄麼?”南宮朔月歎了口氣,“賀蘭姨娘可以同自己喜愛的人在黃泉相見,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苦了你”
“因為、我從來都、孤獨一人,所以、希望有個人、能讓我告訴對方、自己的秘密,傾訴我的苦衷,值得我信任,不會欺騙我”渝姬到這裏停住,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補充道:“大約冬天到了,連心都變得有些寂寥……”
渝姬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撩撥桌上紅燭火光,我喜愛紅色,卻也極度厭惡紅色,母親喜歡穿著紅衣在我身後等我,但血液也是紅色,沾染在我手上,濃重鐵鏽味粘稠的讓人想吐……
“你不信我”南宮朔月的語氣開始有些不安和冷峻,“你居然不信我,你認為我已經不會再像當初那般庇護你、照顧你,你居然在質疑,為什麼?”
渝姬不語,伸出手指指了指上方,再度歎氣
因為在皇宮你是帝王,而我……隻是你的櫻妃
我常常會有這種感覺
像在忙碌的準備皇家繁華宴會時,身邊都一個、兩個、三個……很多很多的人,彙聚在一起,形成所謂人山人海,抬起頭,看見有人佇立著,有人坐著,有人跪著,有人奔跑著,還有很多聲音:談話聲,咒罵聲,咳嗽聲,抽噎聲,笑聲,呼吸聲,東西掉落發出的聲音,酒盞不慎打翻“呯”的一聲,宮女短促“啊啊”的驚叫聲
而自己就站在中間
“我在這裏”
但卻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存在,一個又一個人從身邊快速經過,陌生的麵孔在下一秒就會被忘記,衣服之間發生的摩擦,用耳朵仔細聽能聽到沙沙聲音。細小的,不受人注意的。絕美的臉龐揚起,迷茫的表情看了會令人覺得心疼,柔軟的白發隨風飄起,呼啦呼啦,顏色不一的眸子盯著前方,定定的
可卻沒有人注意到自己
“我明明就在這裏啊”
高高聳立的宮殿,黃色琉璃瓦反射著刺眼的強光,眯起眼的一刹那就什麼都看不見了,目標一點也不清楚,但還是邁開腳步向前走,一不心撞到別人,聽見小聲的細語,會道一聲告罪,然後繼續向前走,朝著光發出的方向走
“我在這裏啊,你看不見嗎?”
貪婪的吮吸著光芒,企圖將它們一點不剩的吞入肚中,可就算是這樣做也不覺得溫暖,這樣的行為隻會讓人感覺自己更加虛偽
我在這裏啊,你看不到我嗎?我不是透明人呐
還是,你認為我比較適合呆在黑暗裏?
常常會夢到這樣的情景,然後驚得渾身冒冷汗,午夜夢回卻發現睡在自己身邊那個人那樣陌生,陌生到幾乎叫不出他的名字
孤獨一活在世界上,疲勞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