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黃泉路上好相逢(1 / 1)

昏黃的天空下,風聲鶴唳。滿眼的曼珠沙華,海浪般地翻滾著,一浪又一浪。一條寬闊的河流縱貫其中,自西向東,將兩岸的曼珠沙華生生分隔。河水靜靜地流淌,似乎再大的風也掀不起它半點兒漣漪,兀自流動,一路西去,不見盡頭。

“嘩嘩……”水流聲傳來,由遠及近。烏黑的月牙船推開波浪,淡淡的紅色河水隨船而動,船從東而來,船頭挑著長生燈,裏麵攛掇著藍色的火苗子。雞皮鶴發的老婆婆,披著破舊的鬥篷,將木槳一下一下劃著。船上或坐或站著幾個白衣客,或衣衫整齊,或蓬頭垢麵,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被一條鎖魂鏈拴住了脖子。

忽然,一個白衣客瘋了一般掙紮起來。鎖魂鏈“嘩啦啦”的響起,“放開我,我不要去,我不想死……對,我還沒有死,你們憑什麼把我弄到這個鬼地方來!”

因為他的掙紮,月牙船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其餘的白衣客也變得不安。唯獨那個劃槳的老婆婆,依舊一下一下地劃著槳,似乎再大的動靜都不能讓她停止手上的動作。

那掙紮著的白衣客慌亂之中去扯脖子上的鎖魂鏈,然而,那鎖魂鏈是鎖住靈魂的,他每扯一下整個身體就透明一分。“啊——”不過兩下,他就受不住叫喊起來,大滴大滴的汗水沁出額頭。最後一下,扯動鎖魂鏈的同時,他身子一晃跌出月牙船。

“噗通”入水聲傳來,老婆婆渾濁的目光微微一動,繼續手中的動作。那掉下去的地方很快被月牙船拋在後麵,不過幾圈水紋蕩開,就再也沒有動靜,水麵又恢複到死一般的寂靜。

“那個,老婆婆,他掉下去了,不用去救嗎?”月牙船上的白衣客驚愕地看著身後的水麵,好歹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啊!不,或許現在是一條船上的魂吧!

“鐵打的月牙船,流水的白衣客。上了月牙船,就已經告別了人間界,黃泉路上也不是風平浪靜。他不珍惜輪回投胎的機會,能怪得了誰?以為落入冥河就不用踏足冥府了嗎?哼!”老婆婆沒有回頭,依舊不緊不慢地劃著槳。

白衣客們麵麵相覷,驀然回首,方才那個白衣客掉下的地方一片血紅。一大朵曼珠沙華豁然盛開在水下,隻見那個白衣客本想掙紮著浮上來,卻被曼珠沙華生生纏住,隨著那花瓣的一開一闔,麵目猙獰的白衣客悄無聲息間被吞噬,不複存在。

原來冥河兩岸的曼珠沙華那般絢麗,並非黃泉路上的土壤肥沃,而是受了白衣客們的恩澤。可是,那兩岸浩浩蕩蕩的曼珠沙華,以及冥河下的曼珠沙華,得搭上多少白衣客呀?

剩餘在月牙船上的白衣客這會兒安安靜靜地坐著,靠著船舷的還用手扶著,生怕自己掉下去,被那火紅的花給吞噬,那是一種怎樣的恐懼啊。

白衣客們抬手拭汗,這邊還沒有走出現世的驚慌,那邊老婆婆又開口:“到了!”

不知何時,月牙船已經不走了。長生燈晃了晃,便停了下來。老婆婆撩起破舊的長袍,當先離船:“上橋了,一個一個跟上。”

白衣客們站起身,這才看到,原本川流不息的冥河不知為何被一條銀白色的河流截斷。那銀白色的河流寬不過三丈許,全然不能和寬闊的冥河相比。眼前那座陳舊的木橋便是跨越銀白色的河流之上,橋邊一塊界碑歪歪地靠著木橋:生死河!

此時,那老婆婆已經站在橋中央,招呼白衣客過去。婆婆舀起身側爐子上的湯,吆喝道:“都來喝一碗,都來喝一碗!一碗孟婆湯,快把前世忘!”

白衣客依次接過湯碗,望著那黃中帶黑冒著熱氣的湯,“婆婆,一定得喝嗎?”

“不喝?就過不了奈何橋,要麼你從橋上跳下去,下麵是生死河,一旦沾了河水,生死兩無門。要麼,你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她指了指上橋的地方,哪裏還有月牙船,空空如也的水麵唯有那淡淡的紅色的河水。

白衣客麵色慘淡,一口氣將孟婆湯灌了下去。於是,一個個白衣客,喝完孟婆湯,有的仰天大笑,有的放聲痛哭,有的兩眼無神,更有甚者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孟婆搖頭:“人生百態,世間蒼茫,酸甜苦辣鹹,嬉笑怒罵哀。一路走好……”

看著這一撥白衣客排著隊下了奈何橋,孟婆轉身從來的地方走下去,跳上不知何時重又出現的月牙船,搖起槳,推開波浪,去迎接下一波白衣客。而那座奈何橋,在月牙船離開後,便朦朧起來,最後幹脆消失在生死河上,仿佛不曾出現過。

冥河邊,曼珠沙華從中,一個淡藍色的身影出現,清脆的鈴聲隱隱約約傳來:“該死,這都不知道第幾波了,為什麼那奈何橋總是在孟婆離開後就徹底消失?”

一聲黑色長袍的楚天歌撥開曼珠沙華,走到穆婉流螢身邊:“沒有奈何橋,就沒有辦法過生死河。不過生死河,就無法真正到達冥府!我們待在河邊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都沒有找到其他方法。”

流螢一把抓過身側的曼珠沙華,紅色的花朵在她手中慘烈地留下紅色的汁水:“難不成我們真的要變成鬼魂才能和那些白衣客一般,被孟婆送過去嗎?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