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紅顏歇(1 / 1)

晚涼,天淨,月華開,庭院深深,樹影婆娑,風吹過颯颯作響,紅葉掩地,夜鶯空啼,已然是深秋了。

夜,涼了,雕花窗檻,透過搖曳的燭光。憔悴的人兒身著紫色輕羅背對著雕琢精致的古木茶桌賭氣,發絲簡單地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從耳邊滑落,擋住眼睛,絕美的臉龐上寫滿了倔強,唇色蒼白,靠坐桌旁的纖細身子像是要隨時都會支撐不住倒下去。

年近四十的英俊風雅男子坐在旁側,幾分無奈地歎氣。

“鳶兒,”丞相華淩雲盯著幾日未進水食的寶貝女兒華晨鳶,一向溫潤示人的他,臉上竟隱隱露出青茬,歎息道,“你當真非他不嫁?”他想阻止這場婚姻,奈何女兒是鐵了心的不聽他的勸告。

“女兒心意已決,求爹爹成全。”華晨鳶倔強地說道,為了嫁給他,為了讓父親同意,她已經絕食數日,往常爹爹都是由著她的喜好來,這次卻阻止她嫁給這大燕最優秀的男子,連皇上的賜婚都不顧,究竟是為什麼?

華淩雲搖頭歎氣,事到如今,以她的拗脾氣,估計是不會回心轉意,也聽不進去他的解釋了。唉,罷了罷了,隨她吧!但願,那個人能夠好好對待自己的寶貝女兒。

華晨鳶所要嫁之人正是燕夏國的大皇子,戰王燕天澤。要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沒人說的透,冷酷,不近人情?可他卻一次次戍守邊疆保衛百姓。若問皇城女子最心儀的男人是誰,定是非他莫屬。宛如命中注定,燕天澤征戰安寧凱旋那日,華晨鳶看到隊伍前威風凜凜的他,同其他皇城女子一般,深陷在他的身影中無法自拔,紅著臉目送他跨馬從身旁掠過。

夜難眠,燕天澤站在窗前,望著清冷的月光,五味陳雜,鴉青色衣衫被夜色襯得更沉重。邊境受擾,他請纓出戰,一次又一次保衛邊疆,保衛了大燕的安寧,再次凱旋,卻被父皇拿去了虎符,成了空有名號的戰王。如今被指婚,卻是死對頭的丞相之女,不僅兵權被奪,竟連自己娶何人為妻都被指手畫腳!

太子宮中,一陣沉寂,燕天宸一身白色華服坐在大堂之上,映著桌台的燭火,怔怔地望著手中的青玉簫,眉頭緊鎖,眼中滿是化不開的惆悵。那些年,他們在相府一起玩耍,點紅翠綠的場景依稀浮現。還記得當年她調皮地喊著“宸哥哥”,圍在他身邊,他總是寵溺地捏捏她的小鼻子……他從不曾把這個小他四歲的丫頭當成妹妹,而是當成未來的太子妃一樣護著,可終究還是沒等到她來到自己的懷抱……

那日,她風風光光地嫁了,十裏紅妝,老百姓熱熱鬧鬧地圍在路兩旁,說著這場盛大的婚禮。來送親的人很多,太子遠遠地望著,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進戰王府,轉身離開了。這一天,最開心的人,莫過於她。

紅燭輕搖,映的滿堂喜慶。時間安靜地流淌,華晨鳶蒙著蓋頭,滿麵羞赧地等著那人來挑起自己的蓋頭,一直到子時過去,他還是沒來,經曆一天折騰的華晨鳶撐不住重重的眼皮,沉沉地睡去。

“來人,請王妃去小院待著!”天剛蒙蒙亮,燕天澤就派人將華晨鳶等人“請”到了一個破落的小院兒。

滿目頹廢,到處都結了網,壞掉的藤椅在梅花樹下孤零零地站著。已然入冬,樹上的葉子稀稀落落,凋零,落下,七七八八散了一地,如人心一般寒涼……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華晨鳶不解地問道,滿臉的難以置信,一瞬間便紅了眼睛,“這究竟是為什麼!”哪怕她再不清楚事情緣由,也知道自己即將遭受什麼,初入戰王府,新婚之夜並未等來他,第二日便被趕來小院,隻有一個可能,他並不是真心待自己!究竟她哪裏不好!

“小人不知,請您早些歇息!”下人們麵麵相覷,這裏戰王爺說了算,還是不要多嘴,胡亂揣測主子的心思了,敷衍了華晨鳶幾句,便紛紛退下了。

自大婚之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她三番五次想問清楚,他卻以國事繁忙推脫,始終未見到他的身影。突然的變故,華晨鳶怎麼也沒有料到,自那日起,便茶飯不思,沒幾日就病倒了。昏迷的她終於等到他了,而他,來到這裏,隻留下一句,讓她自生自滅!

晚來天欲雪,寒鴉嘖嘖棲,破敗小院,下雪了。風卷起院落的雪花打向門內,病弱的華晨鳶被吸引,走了出去,天地茫茫,一如她的心境。自打進入小院,就一直被人看守,被軟禁的她消息閉塞,外麵發生了什麼,都不清楚。院門的守衛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麵帶喜色,華晨鳶仔細一聽,竟是戰王爺將娶柳氏女為平妻!憤怒悲傷湧上心頭,噗,一口鮮血抑製不住噴在雪白之上……戰王,你為何這樣對我……撲通一聲,華晨鳶倒在了茫茫雪地,望著深邃的天空的眼睛漸漸失去了焦距,一縷香魂隨風飄逝,隻剩下刺骨寒風呼嘯嗚咽,大雪紛飛,飄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