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山陵崩(2 / 2)

洛兒隻聽得一頭霧水,卻也不問,張婕妤微微皺眉:“你們太大膽了,這樣的事情竟不妨人麼?”眉眉驚出一身冷汗,若她所料失誤,方才後殿之人是旁的人,恐怕今日她和洛兒就要給趙構陪葬了,洛兒是病人,神思倦怠,一時思慮不周也是有的,她這一步真是弄險了,若有萬一,必會連累洛兒。

張婕妤緩了神氣:“我從後殿悄悄進來,已經將人都打發出去了。”眉眉這才放下一顆心。趙構聽著她們講話,倏忽暴起,兩眼瞪得更加突出,隻是他病久的人,加之眉眉之前一直在用藥,怎禁得這樣一下,摧枯拉朽般地倒了下去,喘著粗氣對眉眉道:“你這個毒婦……朕要殺了你!”

“比起陛下殘殺手足之毒,臣妾甘拜下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臣妾尚覺得還得不夠呢!”眉眉笑得明豔亮烈,撥弄著耳垂上虎睛石銀線墜子。張婕妤亦是笑得溫婉如水:“陛下恐怕還不知道,臣妾與賢妃開始是真的在互相算計,隻不過,世事多變,誰料我們的目的竟是相同,後來竟配合默契,陛下向來算無遺漏,這次,卻是真真料錯了呢。”

洛兒此刻卻是沉靜:“最後一副藥,卻是我的傑作呢,九哥哥。”她這一聲九哥哥叫的咬牙切齒,趙構暴怒,三人同時退開數丈,冷眼想看,趙構愈加暴怒,伸手欲捉三人。窗外唯有風聲簌簌,如泣如訴,空闊的大殿,重重簾帷深重,他虛弱的聲音並不能為被遣開的侍衛宮人所聞。他掙紮著,掙紮著,漸漸,再無動彈,一切又歸於深海般的平靜。洛兒緩緩移步,靠近他,想再看清他最後的容顏,他雙目圓睜,似有無限不甘,力竭而死。

恍惚中,還是那年在汴京宮內,三月天氣,柳絮飛滿城,趙構從明媚的春光中走來,一襲青綢長衫,腰間掛一塊和田黃玉,煙水隔住了時光,他還在輕聲地問:“妹妹可大安了?”隻是,在時光的流逝和對彼此的算計中,所有的情意都被消磨殆盡在刀光劍影裏,洛兒伸手合上他的眼皮,眉眉走過來將趙構放好,看起來仍是閉目安睡的樣子。洛兒抹掉自己泯然而出的淚意,轉身拉開殿門,大片的陽光照在臉上,隻覺得刺眼。

日光影裏,太後率領幾位重臣迎麵而來,身後的眉眉快步迎了上去,淚如雨下,含悲含戚:“太後,官家……官家駕崩了!”張婕妤本來勉力克製悲痛,此刻再也忍不住,雖是當著幾位重臣,也禁不住大放悲聲。太後身子晃了幾晃,臉色瞬時間變得慘白不已,撥開眉眉扶過來的手臂,快步向殿內走去,當她看到趙構果然氣息全無時,再也支撐不住勞累多度的身體,終是倒了下去。洛兒驚呼一聲,生怕太後摔傷,顧不得自己也是一陣頭暈,疾步衝過去擋在太後身下。

【建炎二年九月,苗劉亂起,帝囚於顯寧寺,賊禁甚嚴,及十月乙卯日,隆佑太後用端和公主計,與世忠裏應外合,以雷霆手段滅賊,浚、光世同至,帝始得出,然風寒愈重,一夕而崩。逢杜充降敵,金賊舉兵南侵,渡江,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時朝臣皆推元懿太子為帝,太後垂簾。太子生母潘賢妃跪於太後臥榻前,拜泣:“太子幼弱,未足衝齡,親政需十數年,其間若有變數,朝廷危矣,靖康皇太子隱於民間,人品貴重,堪繼大統,妾請立之。”太後驚詫,猶不能信。妃再拜曰:“當日陛下已正大位,為社稷故,妾隱此事,罪矣。”】

【端和公主默然而跪,曰:“兒臣亦知此事,非賢妃之過。”太後目光流連二人良久,乃允之。以病久之軀辭垂簾之請,命端和公主權知軍國平章事,攝朝政。主三辭,不能免,乃就之。】——

《宋史明宗本紀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