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吳公公說的地名,吳公公就是那名老太監,據青兒說是在傾雲宮裏服侍了崔貴妃幾十年的老人,嶽飛帶著洛兒來到了一處民居前,雖然是戰後,但由於已經過了十幾天,而且汴京城繁華的底子擺在那裏,街市仍舊繁華。趙桓於五天前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來,大概覺得洛兒為他找的生病借口很好,竟也沒說什麼,至於他怎麼向群臣解釋,這就不關洛兒的事了。
現在大概是晚上八點多的樣子,並不禁夜,巡街的士兵也輕輕鬆鬆地坐在街旁的店肆裏喝酒聊天。洛兒素來不喜身上帶著一串走到哪裏都叮當亂響的玩意,今夜更是衣飾簡潔利落,往常的大袖改做她特意讓青兒照她的設計圖改良的蝴蝶袖,裙子剛好遮住腳尖,一身月白色衣衫,遠遠望去,和嶽飛的青衫磊落堪堪相配,隻是細看就不行了,明顯的兩件衣衫質地不同。如果今晚不是去探母,而是與嶽飛並肩同遊,那就更好了。
忽聽嶽飛感歎:“剛剛經曆戰禍,不過十幾天的時間就能夠恢複到這種地步,京城的繁華非別處可比啊!”洛兒轉頭,剛好看到嶽飛側麵線條分明的輪廓,此時唇角微微揚起,對上他明亮的眼睛,洛兒不覺一笑:“這是自然,京城是天子腳下嘛,全國的政令、經世濟民之策都出自這裏,隻有接近政令發行的中心,才能第一時間做出準確判斷,有更多的利潤可賺,京城百廢待興,機會比別處更要多些,商人們自然紛至遝來。況且這次守城之戰並沒有傷及京城命脈,又有百年的根基,自然恢複的就快。”
嶽飛卻沒有答言,洛兒有些奇怪:“怎麼了?”“你和其他帝姬並無不同,都是生長在深宮之中,怎麼說起這些經國治世之道來卻似大有心得一般?”嶽飛看著遠處明明滅滅的燈火,奇怪地問。
洛兒嘿嘿一笑,她可沒什麼心得,隻是做了那麼多政治論題,曆史又學的好,雖然說起軍事來她隻有乖乖聽嶽飛講的份,但在經濟民生上可不是什麼都不會。不以為然地道:“這有什麼奇怪,書上講的多了,就多少知道一些啊。再說了,我現在隻是紙上談兵而已,又不是真正地去治國,說錯了又沒什麼。”忽然轉到嶽飛麵前,做深沉思考狀,道:“其實我也很奇怪為什麼啊,說不準我是什麼妖孽轉世自己卻不知道呢!”嶽飛本來還在聽她講話,聽到這裏卻忍不住笑,道:“妖孽會自己承認麼?真是傻!”
她傻?她可是聰明絕頂睿智無雙哎,看她一臉不同意的神情,嶽飛抑製住笑意,一本正經地反駁:“若是不傻怎麼會不認路?”恐怕他自己也沒注意,素來不多話沉穩的他,竟會在洛兒麵前一反常態地話多起來並且常常發自內心地笑得開心。洛兒訥訥地轉過頭去,幹嘛經常提這個問題,她向來是個路癡的,嶽飛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卻也十分奇怪平日裏伶牙俐齒的她竟然經常在嶽飛麵前詞窮。
“到了。”嶽飛停住腳步,打斷洛兒的胡思亂想。這麼快?她還沒有走夠呢!看著嶽飛上前敲門,洛兒仔細打量四周,算是比較僻靜,從外麵看這院子大概是兩進,不大。門前有株柳樹,一般民居也就是這樣了。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響了,開門的是吳公公,看著洛兒隻和嶽飛前來,不禁嚇了一跳,忙請二人進去,口裏還說著洛兒也不注意安全一類的話。等不及,洛兒便問道:“我母妃在哪裏?”吳公公道:“娘子此時正醒著,帝姬隨老奴來。”
一路轉到後麵,房子不大,正廳是中國北方傳統的坐北朝南格局,兩邊是廂房,吳公公引著洛兒來到西廂。洛兒心裏微微緊張,畢竟這是香雲的媽媽,自己是個冒牌的,萬一被她看穿怎麼辦,躊躇了一會兒,伸出去的手竟不敢推門。吳公公看她這個樣子,眼淚又湧上來,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伸手打開門請洛兒進去。
洛兒放輕腳步,心情忐忑地來到崔貴妃床前,而崔貴妃事先並不知道她要來,此時正在閉目養神。崔貴妃看起來眉目溫婉,神色憔悴中猶能見昔日美貌。聽見動靜,微微睜開眼來,驚訝、欣喜、擔憂和思念等各種情緒混在眼睛裏,不帶說話,淚就先流了下來。洛兒看見她的神色,想起自己媽媽,情不自禁地眼淚就掉了下來,帶著淚花糊裏糊塗地就叫了一聲:“媽媽!”崔貴妃一把摟住她,哭道:“我的兒啊!”洛兒伏在崔貴妃懷裏,聞到了久違的媽媽懷抱的味道,壓抑多時的情緒一經爆發,就不能再抑製,直哭了個淚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