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一覺睡到月上西樓,醒來時一陣鑽心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喚道:“青兒!”青兒一路小跑進來,道:“帝姬,您吩咐。”“有消腫的藥沒?”雲兒忍著疼問道。“還是請太醫先看看吧。”青兒道。“不用,隻是有些腫罷了。況且這也晚了,怎好點燈熬蠟地驚動人。”雲兒搖搖頭。“九殿下才剛送來的活絡散瘀膏,抹上去清清涼涼的,奴婢給您用上吧。”青兒看著雲兒詢問。“好,下手輕點,這會子疼得很。”雲兒咬咬牙。“奴婢曉得。”青兒點點頭,替她挽起褲腿至膝蓋以上,不覺驚叫出聲:“我的天,怎麼傷的這樣重?”雲兒也是是第一次見著自己的傷勢,膝上高高腫起,已經泛紫,她試著輕輕抹藥,卻疼得忍不住掉下淚來。青兒也是眼眶微紅,道:“到底犯了什麼大錯兒,至於這樣狠心!”雲兒忙掩她口,道:“你怎的也這般口無遮攔起來,不要命了麼?”
“帝姬,到底是為了什麼這樣罰您?”青兒擦擦眼淚,邊上藥邊問道。
“為什麼,”雲兒長歎口氣,“今天在朝堂上完顏勉道向父皇請求下降仁福帝姬與他,還有那十二首菊花詩的事兒父皇也知道了,再就是我這些天出去遊玩賞景的事兒。下降的事兒,若是父皇護著我不去和親,正是給了金國出兵的理由,他們完全可以說成大宋與大金並無交好之意,更何況前頭還有張覺的事兒,大宋就會背上私納叛將的聲名,這樣,大金就有了出兵的理由。這件事,一個處理不慎,便會為大宋帶來戰亂之災,父皇雖然平時寄情於詩畫之中,但這樣的事還是明白得很,畢竟做了幾十年皇帝這些朝堂上的事兒還是能看明白的。”她本想說徽宗是個昏君,又怕青兒這個地道的宋朝人接受不了。
“帝姬,您怎麼跟金人認識的,完顏勉道又是哪個?”青兒疑問道,臉漸漸陰下來,“不是不叫您惹禍麼,您瞧您……”又有些委屈,“定是去相國寺那天認識的,我說跟著您偏不讓……”“好了好了,我的青兒姑奶奶,怕了你了,以後帶你去好不好?”雲兒趕忙討饒,“你現在先幫我上藥好不好,我自己下不了手。”“您現在怎麼辦,一個帝姬出去拋頭露麵跟人家詩詞唱和,還任意與外男稱兄道弟,按例要禁足半年的。這樣一來,咱們宮裏不就成了冷宮了麼?”青兒憂心道。雲兒不禁啞然失笑,她又不是皇帝的妃嬪,是冷宮又有什麼關係,又不缺衣少食的。遂莞爾道:“你呀,就放寬心,就算是禁足不是還有你陪我麼!”“也就您沒心沒肺的,換了別個還不哭死。您也不怕宮人們嚼舌根,您一個清清白白金尊玉貴的鳳子龍孫,就這麼不在乎自己名聲,更何況宮裏人哪個不是跟紅頂白攀高踩低的,您是主子,難道以後由著奴才們欺負不成?自己又不操心這些,給你什麼就要什麼,也不知道爭,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說一聲。”青兒替她抱不平,雖然說的直了些,卻也是實話。她不是不知道,這些天宮裏奴才們看著崔貴妃出了事便有些瞧不起她,背地裏說什麼的都有,隻她一向不計較這些,便裝不知道罷了。看青兒忿忿,拉著她手道:“你也別生氣,嘴長在個人身上,愛說什麼就由他們去罷,何苦給自己招氣生呢!你要是氣病了可不讓我傷心麼?”“奴婢是為您生氣呢,我一個奴婢那就這麼大氣性!要奴婢說,您就該好好的整治整治這起子小人!”青兒替她放下褲腿。
“好丫頭,說得好!”門外走進來一人,擊掌道,“妹妹素日平和親厚,也太好性了些,對那些小人怎能手軟!”雲兒舉目看,原是柔福帝姬嬛嬛,上個月來過兩次的,為人古道熱腸又冰雪聰明,遂笑道:“嬛姐姐來了,快請坐,雲兒今日身上有傷不方便起身,姐姐擔待罷!”“我好容易來一趟,你又這麼客氣,下次我還敢來麼!我那還有些消瘀散,給你用正合適。”嬛嬛一笑,複又關切道“傷得怎麼樣,聽說今天你被父皇罰跪了一下午,到現在怎麼也沒個太醫來看?到底覺得怎麼樣?”“是我不叫請的,一點小傷,不礙著什麼的。”雲兒一笑,“天色太晚了,太麻煩人了。”“唉,你啊,讓我看看傷得怎麼樣?”說著便挽起雲兒褲腿來一看,“哎吆,我的妹妹,怎的就傷得這麼著了!”嬛嬛大驚,“到底是為了什麼?”雲兒看著她,眼睛靈動活潑,皮膚白皙細膩,肌澤豐潤,穿著真絲大袖衫子,紫生色花羅為領,紫羅拖地長裙,藥玉墜子,外套米色紗衫,頸上是雪玉膽墜,端的是位美人。“雲兒,你呆呆地瞧著我做什麼,難不成不認識了?”嬛嬛看她呆呆的樣子不覺好笑。“嬛姐姐,你生得真美!”雲兒讚道。“嗬嗬,雲兒不美麼?”嬛嬛替她掠一下簪上的流蘇墜子,含笑道。